前些日子看了一则报道,一名十八岁的高三女生因为承受不了高考失力从八楼纵身跃下,不治身亡,只留下一封“引人深思”的遗书。之所以在引人深思四个字上打引号,是因为我,不以为然。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这一代人似乎都是在升学压力中挣扎着成长的,如果熬了过来,便“求才得才”了。可以说我们都曾经有过如那个女孩所遭遇的经历。在我最失落之时,我都不曾真正地想放弃这条微薄的生命。因为我知道,当你遭受生活的磨难时,生活也正在造就着你,而这些磨难在若干年后的你的眼中,会是多么渺小而微不足道。
如今,走出象牙塔,远隔他乡,孤军奋斗的我,再回首时,才真正发觉有些往事会因为遥远而不再可怕。在经历了高考、考级、择业、求职、恋爱,失业、失恋、家变、疾病等一系列足以改变人生方向的转折和挫折后,我与我身边的人都走了出来。而那个女孩,却过早地选择了结束生命,结束一切生命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诚然,人一生中很难不去想到死亡,我甚至在想,假如某一天早上,当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处在被残酷现实竞争压抑得连挣扎都力不从心的状态时,我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或者,找一个寂静的角落,用一种较温和的方式让自己从从容容地面对死亡。
还有那些中外名人,他们选择终结的方式也格外出奇不意。海明威饮弹自尽;顾城卧轨身亡;川端康成剖腹自杀;张爱玲则用一双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个不详的定论,说写字的人通常结局都不好。我想,在一个人的黑房间里,写作是属于难于忘记的怀念和无法结束的孤独。思想的高度,终归是高处不胜寒。
2003年4月1日的那天清晨,当我在洗漱间,满口泡沫时,收音机里传来张国荣坠楼身亡的噩耗。我感觉时间和空间都在那一刻凝固了。张国荣是我欣赏的为数不多的艺人中的一个。这样一个漂亮的男人,任性的男人,忧郁的男人。从歌坛到影坛,他总在灿烂时寂寞,在繁华时悲凉,留下的足迹深刻醒目,创造的话题多不胜数,却选择在一个开玩笑的日子离去,是不是想让我们在想起他的时候少一份沉重多一点轻松?但谁还能低眉轻吟《沉默是金》?谁还能浅笑抒怀《霸王别姬》?三毛也是我喜欢的作家,海明威亦是。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属于这样极端的生命?
当时间的转轴轻轻转动,当我们的眼睛闭上让黑夜过去,我们曾经爱过的人就这样归于尘埃之中。
尽管“死生,天地之常理”,但死毕竟总是残酷的;尽管“死亡是最伟大的平等”,但不同年龄不同方式的死毕竟昭示了生的时光有着不平等;尽管“死是万物不可逃避的终结”,但生毕竟是这颗蓝色星球与其它星球不同的本质之一。我深深折服于希伯莱的一句名言:“拯救一个人等于拯救全世界。”人类世界是由一个个个体的生命而构成的,世界上每一个生命的个体都是重要的。生命生命,有生才有命。未知生,焉能死?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你感到痛苦的极致时,发觉一切只是一场即将苏醒的梦。同样,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在你感到幸福的极致时从梦中醒来,发觉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正在茫茫黑夜,徘徊在绝望的悬崖边缘。于是你的承受力便会像一根早已不堪负荷的弹簧,轻触,然后断裂。
生其实比死要难得多。死,只需要一时的勇气;而生,却需要一世的担当。活着,就意味着去承受更多的重负。
死亡,是如此容易;生存,却无比艰辛。但就像那个自杀的女孩遗书中所说的,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连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我不懂,为什么懂了这个道理的她,死了;而懵懂度日的我们,活着。
哲学家周国平曾经说过:死是最令人同情的,因为物伤其类:自己也会死。死又是最不令人同情的,因为殊途同归:自己也得死。
不多想了,让我们为死者深深哀悼,为生者静静祈祷。就让命运千疮百孔,就让心灵完好无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