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风景,能去上三次的,实在不多。凤凰我去了三次。这次的凤凰,景致没什么变化,人物也依旧。照样的舟子、河灯;照样的熙熙攘攘;人工的氛围增加了不少,现代与古旧搀杂混合,有点辛亥革命穿马褂割辫子的不伦不类。沿街扭扭捏捏、拉拉扯扯的姜糖铺倒还真实,门面里叮叮当当的银器和五色纷纭的蜡染却水分重重。整个城市,记忆里的娟秀少了点,商业化的贩卖多了点。苗寨里的孩子,沿路讨要一根烟或一块钱的无赖,颇不以为然。村里有了所谓的“寨主”,有了各山头变幻的王旗。原来避讳的匪寨,现在成了个招摇的招牌。除了作秀的装束还那么古朴,除了两岸的吊脚楼还那么歪斜外;骨子里,朴素的农民早已不再朴素;原始的风情恐也不再原始了吧?估计这都是改革者们惊掉了眼镜也始料不及的吧?
我无意诋毁凤凰;但实在也为凤凰哀怜。一个曾经的美丽已然成了童话;一个娴雅的村姑蜕变成了商女。那临江酒吧的清茶,已不再清香缭绕;那逆流而上的孤舟,也不再傲岸高雅。一个以文化底蕴为荣的边城居然没能敌住商业熏陶的铜臭;一个历经千年以淳厚著称的聚落,居然在十多年里,就败北给了拜金的风尚。
然而,凤凰是不需要指责的。凤凰一地,也不是我该指责的。举国上下,五千年文化不也是倾颓于一瞬么?大厦之覆,独责一柱之不撑,不是过于苛求么?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不如鲁迅,不敢说“我以我血溅轩辕”。我能做的,姑且是独善其身吧。
沱江西去,如诉如咽!漫江点点的河灯,送走的恐怕不只是祈福的愿望吧?那燃烧着的烛泪,不正是天地的哀怨么?不正是对传统淳厚的哀挽么?“逝者如斯乎”?——远去了的民族;远去了的边城;远去了的古朴;远去了的厚重;远去了的对旧日时光的追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