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读诗歌了。
生活的重压一直在迫使着自己向下,向下,再向下,以零距离的姿态,拥抱庸常和世俗。而那些美好的诗意,总被轻易消解在日常生活之中。这便是生活的惯性。在一个快的年代,无可回避。但仍有一些记忆,亦无法消遁。它萦绕在心底,日渐成为青春的一抹亮丽底色。
这是有关阅读的记忆。阅读诗歌,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情。在这个人人为房子、工作、交际等等奔忙的年代,谁还会安静地读一首诗呢。而一旦能遇上一首好诗,总会有一种别样的惊喜。
一年前,我读到雪马的《我的祖国》。那一刻,我已相信,它是一个出色的作品,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在我的阅读记忆里,它是如此深刻,并使我不再怀疑,这依然是一个能诞生杰出诗歌的年代。
“我的祖国/只有两个字/如果拆开来/一个是中/一个是国/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甚至嚎叫”。这是这首诗歌的上半部分。诗人雪马似乎是在嬉笑之间,向我们展示着有关“中国”两个字的另一种描述。如果用一下文学批评的术语,当属解构的写法。它将我们的祖国——“中国”所蕴含的神圣、庄严,化解于无形之中。它彰显了一种生活的自在状态,作为一个公民、一个爱国者所能抵达的自由——把祖国的名字拆开来读和写,有什么不可呢。换句话说,这也是热爱祖国的一种表达方式。
雪马是智慧的。他在以举重若轻的手笔,写出了一个个体对祖国赤诚的爱。狂热,却又平和、节制,并透出温暖的力量。但显然,这些还只是一个铺垫,一种异常平静的叙述。它只是为了在下半部分,表达汹涌的大爱大恨和大情大义。他从个体细小的灵魂悸动出发,最终试图说出具有普泛价值的爱国叙事:
“但你不可以拆开/字里的人们/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不可以拆开这两个字/合起来的力量/如果你硬要拆开/你会拆出愤怒/你会拆出鲜血”。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祖国,也没有理由不去爱自己的祖国。相对于祖国而言,国家是个政治权力机构,通常不带感情色彩。祖国则是一个地域、文化、历史、宗教、民族、人种等集合的概念。雪马在诗歌的上半部分,更多的是写的作为一个国家的祖国。但在下半部分,笔锋急转,以大写意的手法,寥寥数字,将祖国所应有的丰富内涵和外延,彰显无遗。祖国,意味着一个民族群体的信仰,意味着牢不可破的力量,意味着对广袤的天空和大地的热爱……每一个真正的爱国者,都会以生命来捍卫祖国的尊严和荣光。雪马所写的“/你会拆出愤怒/你会拆出鲜血”,表达的正是一个常识——我们的祖国神圣不可侵犯。
但就是这样的常识性表达,足以引发读者的共鸣。它击中了我们柔软的内心,它拨动了我们敏感的神经。它告诉我们,爱国,是一种本能。
雪马以一种解构的姿态,完成了对爱国主义的个性建构,并形成非凡的普泛价值。对雪马这样一个以先锋著称的诗人而言,确实是一个奇异的存在。雪马倡导“简单主义”诗学,他一直在以最微小生活细节为切入点,来勾勒世界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而《我的祖国》,则无疑是将个体的情怀,上升到对宏大民族主义的书写,虽仍是以口语入诗,但凸显出浓重的精英意识。这样的反差,使得这首诗歌产生一种博大的内涵:在祖国面前,个体是轻松的,也是凝重的;是渺小的,也是强大的;是平民的,也是精英的。整首诗,从日常书写到精神旨归,达到了非同寻常的高度、深度、广度。
我不掩饰对这首诗歌的喜爱。实际上,雪马自己也认为《我的祖国》是他巅峰状态的作品,是一个灵感式的杰作。我当然认同。一个诗人,在他年轻的时候,能创作出如此作品,会是多么欣慰和骄傲。
写祖国的诗歌,古今中外并不鲜见。我无意夸大这首诗歌的价值。但至少,在一个越来越难以诞生好诗的年代,它确实给人以温暖和勇气、震撼,是如此清晰,轮廓分明——在雪马的个人创作史,乃至当代诗歌史中,都将是一个孤绝的范例。
??附雪马作品:《我的祖国》
??我的祖国
??只有两个字
??如果拆开来
??一个是中
??一个是国
??你可以拆开来读和写
??甚至嚎叫
??但你不可以拆开
??字里的人们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天空
??不可以拆开字里的土地
??不可以拆开这两个字
??合起来的力量
??如果你硬要拆开
??你会拆出愤怒
??你会拆出鲜血
??2007/9/15
??于长沙火车站肯德基
刘永涛简介:刘永涛,1981年生,湖北随州人。毕业于吉首大学中文系。现为红网《红辣椒评论》主编。有大量诗歌、随笔、评论散见于《天涯》《山花》《青年文学》《文学界》《作品与争鸣》《理论与创作》等多种报刊。另在《中国青年报》《南方都市报》《楚天都市报》《新京报》《东方早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扬子晚报》《广州日报》《大公报》等上百种主流报纸发表时事评论近500篇。在多家报刊开设有散文、时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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