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脚底十里地,其间歪歪斜斜尚存一条细路。这几寸是原先贪图走便道的人,用鞋底造成的。路成了自然的界河,也便有了自然的内涵。路的左边埋着死刑庾毙的人,路的右边堆着阔绰显赫的人,一恶一尚,分明可见。
时年冬天,已过数半,初春很快要来。柳吐新芽,闷声种野瓜,也很快遍地都是。可稀奇的是,墙头居然趟了片血,不过几日,痨病流传开来。
“这是个甚情况啊”
“不是肾,看来是肺”,封建礼教头赵村长似乎别有一番风趣地说到。
急火便攻心,心及涉肺,村长的肺也岌岌可危!
“不如参上葛村灵婆”,按那说的做———心肺都好咧。
次日村长就寻来了妙药,“这给谁治病啊”,村长似乎听得有人问他,但他没回答。手哆哆嗦嗦,裹着如十世传单的婴儿,别的事情早已置之度外。
其妙方多渗人:将馒头蘸血咽下,便可医治肺痨。
可真满纸荒唐言,与隔股疗亲的伪孝一样令人发笑。
不过不妨一试,说起来还真有先例,桓公好味,易牙就蒸了他儿子奉上。吃来吃去,吃到现在的徐锡麟,吃人的宗法传统还是些许稳定的,何况如此,刽子手的副业还盛阳天咧。古非今,而今又何尝不似古,说罢,一口一个淋漓。
没几天,村长就死了,至于横在路哪边,无从下手,因为他的血同样也被榨干,有了更多蘸血馒头,同时周而复始,有了更多愚昧的村民,又有更多更多蘸血馒头
村里随意出现的鬣狗都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何况是黄姨家的狗,不知是日是夜,黄姨家的狗又叫了起来。
“这群禽兽啊,还真没法子了,怕那灵婆就是刽子手所饰,祖上真做的是本草纲目?”。
“欸…就得按我的来说,来场造神运动”,说完这二话,从黄姨屋里传出一阵呜呜咽咽的笑声。
春天的后半夜,月亮没落了一大半,只剩下惶恐的乌黑的云,夜游神也不敢带行头出来溜个弯。
“你!把孔疯子给我叫来”,这正道是没法造了是不,让他成个神,好救救咱村被风化的臭礼教,这是信仰得救论”
一大早黄姨就嘀咕着半天,恐怕得有整宿的思索。
“怎…怎么找…”家仆刘悻悻说道
“带钱去找!没找到这钱作纸烧给你!”黄姨说
“他就在鲁镇的酒店哩,——准靠着柜外站着!”
你怎么知道?
我鲁镇出来的人啊,明白黄姨的意思,这是说咱村自您出世后再无后继是吧,要他考上个功名,给长长喜庆,退退晦气?
“嗯———确实如此”,黄姨没再过问,几处吩咐,就匆匆了事,只是黄姨了事,家仆们还得照着做。
又过了几个时日,春风略显萧瑟
寻那孔疯子就得找鲁镇,待寻到那处时,当如鲁仆所述,相差无几。
门口那就是穿长衫的孔疯子!
乱蓬蓬的花白胡子,皱纹间夹带着伤痕
“跟我走一趟,孔疯子”
孔疯子:“仰天长笑出门来,我辈岂做蓬蒿狗?”
鲁仆同时也大笑三声,何不进店痛饮另说?
“有钱?不可是冥镪!”
“有有有应有应有”,一串洋钱匡啷拍在柜上,多些酒!
周围异样不绝
“何事!”
“求件事”
“求何事!”
“求你功名事”
孔疯子喝过半碗酒,涨红了脸,来不及支气,旁人越看越稀奇,怎的有人求于一疯人也!
“喝酒!”孔疯子顿了半天就这结果
此事故名其曰:造神。成,禄也,败,不过惜也,鲁仆身体前倾,伏桌补充道
“意义呼?”,孔疯子满是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多呼多呼!
“多让你吃点酒!”
…………
“行乎”,一拍即合
披星戴月,人为食戮,孔为酒劳,一日听闻,全盘作废
光绪三十一年科举废置,造神结束
孔疯子因拖欠酒钱被打死
鲁仆:该埋路的哪边?
黄姨:不管,不顾,爱埋哪就埋哪,哪那么多规矩
“诶!我明白…”
“对啦”,“我死后埋哪边”黄姨突然惊起一问
家仆一怔
按我说,“要埋埋那中间,堵住那蘸血的路,前人的脚后跟开路太害人咧!”
黄姨看着鲁仆把头点了两点,摇了两摇,双手合作十,似乎也在作唤:埋葬我埋葬我
这样一来,似乎,也成了种———“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