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杜琪峰不拍纯黑帮港片就不是杜琪峰,此话有些偏颇,至少,《夺命金》的“纯港味”还是很浓厚的,纵然黑帮与警匪在这部电影里都被设置成了“绿叶”,但至少它找回了许久未见的“香港市井搏大彩”的传统风格。
香港人对钱是很注重的,若你不信,去看看文化界有很多种这样的表达。70-80年代许冠杰的众多金曲都跟MONEY有很大关联,像《半斤八两》,《钱钱钱》,《横财梦》,《鬼马双星》等,而恰恰这些歌曲皆来源于许氏兄弟的社会问题喜剧,有相互关联与相互映射的意味,所以我们不难理解为何歌词中会有“冇左佢就算包公都由你嗌冤枉”,“今天钱与银,大家都说最实际,若冇钱银个样似鸟龟”这样直白到捅心窝子的语句,在70年代香港经济起飞发展之时,赚钱成为了一种社会象征乃至于精神信仰,成了权衡香港物质生活优越的象征性标致。
香港“金钱”电影的充分发展要属80-90年代达到了一定的顶峰,这时《横财三千万》影评网、《富贵逼人》系列以及同类型喜剧《发达秘笈》等作品的出世,引领成为了一种文化现象,随后秉承许氏兄弟“做老千好过做皇帝”(《鬼马双星》)主张的后现代解构作品,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赌神》、《赌侠》、《赌圣》等乃至于一系列跟风电影,更将香港人追逐金钱之梦推向了顶端,并风行一时!
有人会说此类电影充满了铜臭的臭味,并嗤之以鼻,但仔细分析,有这类电影的出世,其实和香港社会的经济条件的优越性有很大的关系,这类电影虽充分展现了港人对于自己“亚洲四小龙”身份的自信,甚至将其变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但在要求追逐名利时往往是引导向正道前行的。其实纵观许氏兄弟的作品,处处都表现了赚钱的不易,艰难甚至于辛酸,《半斤八两》中有一句歌词写道:我吔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籴直头系坏肠胃,对应许氏兄弟的不少作品,如《卖身契》,《摩登保镖》,《鸡同鸭讲》等,当中的人物不是失业,就是被竞争对手给打压下去,处处都是不幸的离奇遭遇,但最终还是凭借了应有的智慧歪打正着并扳回一城,并获得了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而“博彩”味道更浓重,更富灰姑娘般童话色彩的《富贵逼人》系列更是能充分调动起每一个穷酸饿极人的胃口,系列每一集中骠叔和肥姐家庭都有机会重头彩,但都因各种缘由痛失良机,最终被打回原形,但家庭却赢得了最重要的财富——友谊和亲情,此外高志森还拍摄了另外一部同类题材的电影《发达秘笈》,本来憨厚老实的黄百鸣因为得到一本讲述厚黑学的书籍而学以致用,学会了污蔑,离间和嫁祸,最终凭借厚黑手段发家致富,但也失去了自己的伦常一切,甚至有人想买凶暗杀他,他幡然醒悟,最终决定本本分分做人。这两部电影都讲述了同一个主题,想要赚钱应当本本分分,需凭自己的努力与良心走正道,切不可动邪魔歪念。
“博彩”的思想,无论是在现实生活,还是文化界都是一贯有之的传统逻辑,《夺命金》不过是将它拉回了本位,不过杜琪峰将“博彩”的效应放大了,电影里何韵诗饰演的银行职员安分守己,业绩却一直不尽理想,这与《半斤八两》里艰难生存的写照遥相呼应,而刘青云饰演的黑帮跑腿却一反常态,为人还重情重义,用饰演黑帮大佬的谭炳文的话来说,这几年替社团做了那么多事,一分钱也没拿过,基于属于烂仔层面的古惑仔来说,“做老千好过做皇帝”的思维亦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各个样似乌龟”的悲惨境地了。
电影的创作意图可能是基于负面考虑的,如何韵诗私吞款项,刘青云试图杀人越货,但电影创作的走向,都决定了二人都未曾真正做出伤天害理的举动,至于抢夺那笔“横财”,主创更倾向于将其归结为经济不景气而造成的一种无奈之举,何韵诗本本分分却一直无法得到晋升与认可,刘青云忠肝义胆却身无分文,香港最具两个代表性的“风光”阶层竟然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除了代表港片精英电影与黑帮电影的没落外,在这种大环境下杜琪峰表示了对于两者的同情,因此“夺命金”大有取官僚命,还草民金的意味。
无可置否,《夺命金》当中主张的“横财梦”处处皆是,但不再那么呆板和刻意了,当中的人物“拿不回自己那一份”,杜琪峰就帮他们“拿回应得一份”,历经20年变革,经历《富贵》和《赌神》洗礼的观众来说,它的思维来了个180度的完全逆向则让人十足诧异!但仔细分析,一直很武侠,一直很宿命的杜琪峰眼中,付出永远是等同于回报的!从中来看,电影的背后映射的经济体制无需赘言,“夺命金”的背后至于大陆版片尾画蛇添足的添加了人物伏法的字幕,这样开放式结尾的也恰恰体现了杜琪峰的聪明之处,也意味着大陆无法理解“横财梦”的背后象征了什么寓意,其中具备回归后港人的忧虑,同情,反讽,乃至于反思,都被故作聪明的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