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国内三名年轻导演的三部作品如约而至,质量高下已见分晓:《匹夫》因导演杨树鹏功力不足,影片商业与艺术双方面都难保及格;《黄金大劫案》导演宁浩虽然在票房上稳住阵脚,但该片的水准实难令人恭维;唯有管虎导演的《杀生》给人无限的惊喜,是今年迄今为止最卓越的国产电影,也是能真正彰显国产电影高度的一棵标杆。影片的剧作严谨完整、主题寓意深刻、人物形象生动、造型元素突出、叙事天马行空却浑然一体、镜头语言充满力量,是一部探索意味浓厚、呈现普世价值观的好电影。
故事主要讲述长寿镇上出了一个村民眼中的泼皮——牛结实,村规民约对其无济于事,因他蓄意冒犯镇中居民,最终引来杀身之祸:全镇村民以结盟的方式,对牛结实进行集体谋杀,最终得偿所愿。之所以称影片寓意深刻,是因为故事中既有对国民劣根性的揭示,影评又有类似宗教集团对异端分子的无情绞杀。影片中的长寿镇,是一个封闭的古镇,隔绝于外,其本身就是一个形式上完整的王国,在这里赖以生存的法则就是谨遵传统的祖训和千年不变的镇规,但这一切却被牛结实打破。
这是牛结实一个人的战斗,管虎用精雕的镜头语言无处不在地勾勒着牛结实个体与长寿镇集体之间的对抗,突出牛结实的孤军作战。以葬礼一段为例,送葬队伍步伐一致,动作协调,着装整齐,并以黑色长袍为主,营造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和威慑性;但牛结实却以跳水救起准备殉葬的马寡妇的行动,打破了镇里的传统祭祀习俗,直接形成对镇权威的挑战。深究牛结实的行为,其实更具备现代意味的人性表达,是对殉葬这一僵死传统陋俗的纠正,他个人的“救”与镇集体的“杀”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有力凸显出他身上宝贵的人文品质,而这恰恰是那个古镇体制中最匮乏的东西。
即使牛结实有些恶习,如偷拿别人东西,偷窥夫妻房事、占点小便宜、搞些恶作剧,但并没有达到违法须处死的地步。镇集体的谋杀行动反映出以长寿镇为代表的体制缺乏包容性,延伸开可理解为社会生态环境对不因循守旧之个体的恐惧和盲目封杀,这种家长式体制视张扬的个体为异端、强调个体对集体的从属感和忍耐性,并以阉割每个个体的生命力为乐。而当牛结实将催情药放于水中,全镇人在药剂的作用下,终于能被动地摆脱掉精神上的枷锁,焕发出久违的原始活力,导演用美轮美奂的画面高度赞扬了牛结实的做法。压抑被积累之后的短暂释放是如此美妙。这一妙笔与汤姆·提克威导演的作品《香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在牛结实最后离镇时,镇居民含泪相送的场面,;流露的其实是他们对陈腐、守旧生活的绝望。他们不敢像牛结实那样逾越雷池半步,因为牛结实的孤独结果像一个活标本一样,使镇居民害怕改变,畏惧于集体谋杀的阴霾。影片还是含蓄地给出了一个颇具象征意味的结尾:地震中自由翻滚下的巨石就是对那固步自封、僵死的长寿镇的致命一击。
本片中苏有朋(饰演牛医生)拙劣的演技是最大的败笔,本应是最具魅力的重量级人物,应像狐狸般狡猾,却被他演绎得像一只哀鸣的小老鼠,造成影片人物关系对比上的失衡。余男(饰演马寡妇)的表现很厉害,没有一句台词,仅凭眼神和肢体语言就演绎出敢爱敢恨的豪气,与癫狂不羁的牛结实相得益彰。黄渤(饰演牛结实)的表现不像在《斗牛》中那样出彩,因为本片更多亮点是导演管虎才华的肆意挥洒,其镜头充满冲击力和想象力,叙事技巧也竭尽华丽,来回穿梭于过去和现在,根本就不拘泥于常规的手法。如回叙到牛结实生前,导演并没有用字幕显示时间提醒转变,而是用一个运动极快的长镜头,指向城镇及居民,并将流淌的水作为微观的摄制主题,不露声色地将叙事回到过去。以水为对象,正是喻意着时间的倒流,构思巧妙。这一次管虎仍然使用了在《斗牛》中随动的拍摄手法,将摄影机捆绑在演员身上进行特写拍摄,这个手法的运用,可以最大限度地强化个体的孤独感和狂妄感,晃动不定的画面也能揭示人物生活本身的不稳定性和被追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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