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点降唇,朦夜胧月醉。初然心虽碎,忆亦伊之泪。
相逢此世,也愿为君一生轻舞,尤记当初的琴筝和鸣的萧瑟余音,似君所如,寥落之至。坠下的斑点似流澜的水色纱衣,披一袭蜿蜒的靛青素绸,孤注一掷的凝眸象你决然离去的方向,亲近着月弦,对月浅笑。
初见的台子上,我躲在无人瞩目的角落里,学着姐姐的举手投足。
你和万千看客一样,在红楼的西侧,魂游神往的看着姐姐清绝天下的凤舞。唯一不同的是,你也曾侧目看过我一眼,轻轻点点,似是轻描淡写,却生生让我有了一眼万年的错觉,或与那便是一眼倾心吧。
你轻轻抿着唇,眼里掠过悄无声息的淡然。
我低头看自己的水色纱衣,虽与姐姐的凤舞设计的如出一辙,但终究少了一些神韵。我躲进内室,不敢再看姐姐的舞,也怕你的目光,将我和姐姐做比较。
晚间,院子里升起璀璨的烛火,红楼里的人已离开。我坐在亭子里,开始回忆姐姐的形态动作,开始蹩脚的练习,从最开始的生硬死板,到最后的灵活,就像行尸走肉有了灵魂。我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远方的烛火、身畔的篝火会有身后静静存在的人……都被身不由己的忽略了。忘了最喜爱的璀璨星辰,忘了和姐姐微笑一样的朦胧月牙,就那样别无所求的孤独起舞,水袖飞扬……
“原来这莫茗阁内跳舞好看的并非什么舞绝苏茗,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久之,舞至绝至,酣畅淋漓,却徒然有声音响起,恍然之间竟如隔世一般。
回头看见一人静静地立在那,烛光洒在他的脸上,就那样轻轻的笑着,“原来是你!”
静静立在那的人便是你,看着对面的彼此你我同说出这句话。
“以后不要在人前跳舞,只许你为我一人而舞。”
我嗔怒“霸道,我又不是你一人的舞女!”
那日,不知不觉中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一个陌生人,或许在那是我变异芳心暗许,一生只为君舞,苏禾,而你说你姓穆,名子承。
随即人影逐渐远去,如风似水般来去匆匆,了无痕迹。
那日,姐姐拉着我的手,“小禾,若有一天姐姐嫁人了,你会高兴吗?”
“姐姐不要我了吗?呜呜……”
姐姐已经十九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虽年幼,却何尝不知?只是真正与姐姐分离,那份情又怎能割舍。
姐姐抚着我额头的刘海,拭去我眼角的晶莹的泪珠,轻声安慰:
“当然不会,我嫁给穆公子,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穆府,只是没了雀儿的陪伴,怕你会孤独。”
“只是孤单吗”我知道我锁不住姐姐的一生,姐姐的凤舞只有在爱人眼中才能绽放最夺目的光彩。
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了你,淡淡的语气有着一些桀骜不驯,穆子承。
穆子承,穆。姐姐此刻的夫君也姓穆……
在这偌大的江城姓穆的唯有一家,但穆家此辈,嫡出的少爷只区区一人。
我还是不愿相信,姐姐出嫁那日我躲在后面,偷偷看姐姐夫君的模样,相隔甚远,去也看清了那张脸,是与那天夜里万分相似的面孔。
我轻轻抹去泪水,留下一封信与姐姐,“愿此生姐姐幸福。”我想在你与姐姐之间,我更爱我的姐姐。
与姐姐成亲的是穆子言,而那日在我身后的是穆子承,双生子,虽有一样的面容,却有不同的性格,而这些我都不知道。
当我再次回来时,我也十九岁了,三年不长也不短。当再次回到红楼,没了姐姐的凤舞,这红楼也只是一座空楼了,芳草蓠蓠,只是人去楼空,物是人已非,回望,红楼那一树的樱花,开的正盛,繁华落尽一地的红尘,院落之间仿佛还能见到当年在月下起舞的场景,只是子承,姐姐,都不在了,还好在当年穆公子将红楼置下当做聘礼,今日我才在江城有安身之地。
清明前日,姐姐和穆公子回到江城,再见,无言,泪千行,姐姐在,穆公子在,可是,子承你又在哪里?
普陀山的枫叶还没有红,我在普陀寺等你,姐姐说你去了那里。
在见到你之时,你也不再是你,不再是在月下一袭白衣,青丝如瀑的子承,寂尘,你已唤作寂尘,青灯古佛相伴。
那容颜依旧,只是多了从容,在那双凤眼中再也没有我的身影。
我轻唤你子承,“施主,贫僧法号寂尘。”
普陀寺外,没有樱花,没有丝竹之声,我也没有华服,将挽起的发髻放下,轻舞一曲,凤舞我用三年时间跳得出神入化,只是当年要我为他跳舞的少年,不在了。
舞尽一曲,已是我的一生。
离开的时候,回头,透过那半掩的寺门看见一双流泪的凤眼……
从此,世间再无凤舞。
凤舞倾绝,为君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