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姓名文化是博大精深的,其中不仅有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承继,而且还包含着地域习俗的凝结。一村、一乡、一县、一区域,都能在名字中找到一种传统的关联性,找到一种希望的寄托性,同时还能看到时代在当地留下的烙印。分析几代人的名字,你还能粗略划出一条时代变迁和历史发展的轨迹。
我曾经说过,康保县是一个缺少文化底蕴的县,这种说法的反面则是,康保是一个具有独特文化氛围的县,缺乏文化,正是康保的文化。
我所在的村和乡,从来没有出过知名人士,除了乡领导外,甚至连学校老师都是大中专毕业后回乡任教的,或是土生土长的民办老师,真正好学校的毕业生都极其罕见。60岁以上的村民文盲比例非常大,40岁以上的,虽然读过初高中,但也仅仅可称得上是识字人,离知识人、文化人的距离还极远。因此,乡亲们所取得名字就带有很大的局限性。
乡亲们的名字一般都有小名(乳名)和大名(学名)之分。小名有很大的随意性,有的具有一定的寓意,但大多则是信手拈来。
我的同学小名都起的很有趣,一般情况下,家中老大所起的小名,后边的弟弟妹妹们就按序排列了。比如老大起小名叫“富小子”(小子是当地人对男孩子的特称),老二就叫“二富子”或“二富小子”,以此类推。
小名叫得比较多的干脆就是序号排列了。比如“大小”、“二小”、“三小”之类。乡亲们为了区分家庭归属,再在前边冠以姓氏,就成了小名,我们村里就有“康大小”、“赵大小”等小名。
还有一种小名是依身体特征来叫的。孩子的后脑勺成扁平型,就叫孩子做“大板头”、“二板头”、“三板头”。当地板是平的意思。有的孩子出生后虎头虎脑的,就叫“虎子”,弟弟自然就是“二虎”了。如果虎字还嫌不够响亮,则就“豹子”、“大豹子”、“二豹子”等等。
女孩子的小名,一般就以“丫头”称谓了。重男轻女在“丫头”二字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也有些美丽、雅静的小名,但也离不开序号排列,比如大女儿叫“兰子”,二女儿就叫“二兰”,有一家刘姓乡亲,他家就排出了“六兰”。
也有依出生年月日起乳名。出生在农历二月初八,就“二八”,出生在农历七月十一,就叫“七十一”……我的一个亲戚出生在腊月,他的小名就叫“腊狗子”,因为当地有“正(月)猪腊(月)狗,好养有福”之说。
叫“楞”的也比较多,我们村就有“大楞”、“二楞”、“三楞”和“楞小”。楞在当地有两种俗解,一是指不够太聪明,二是指做事不计后果,父母给孩子起名叫“楞”则并不是自贬孩子的人格,而是有一种身体强健,做事果断,不被人欺的寄寓。
大名相对于小名来说,就要讲究得多了,虽然讲究,但构词并不丰富,我们村里的重名极多,能够说明这一点。
富。几乎有姓就有叫富的,赵富、张富、李富、董富、乔富、康富……
贵。有富就有贵了。高贵、王贵、贾贵、董贵、乔贵等。
这是单名,复名的也离不开富贵,不过在姓与富或贵中间再加上一个字,一般加“德”,或者加占,就形成了复名,如乔德富,王占贵等。
如果长子称富,次子大多叫贵,如果有三子、四子,则肯定是荣与华了。
福。叫福的也不少,有学名叫福的,也有福前加“有”的。如李有福、闫福、康福、田福……
有福自然就有禄和财,如赵禄、贾禄,王财、李财等等。这些是道家文化的名学反映。
有一家贾姓乡亲,则取了有仁、有义、有礼、有智,一家田姓乡亲取了同样的名字,有了仁义礼智,自然就有忠孝信勇。这是孔孟文化在名字中的反映了。
林字用于人名是当地一种普通现象,其频度不小于富字,几乎家家有林,这一现象颇费思量。如果说乔、杨、李、柳等与林木有关的姓氏配以林字,取其繁茂、寿祥之意是不难理解的,但王、张、康、贾等姓配林字就很难断其寓意了。
坝上地区干旱少雨,人们盼雨如甘霖,取学名时往往多用江河海之类。如郭江、王河、张海等。
初步统计,上述几个字可占居全村百分之八十的名字。
也有起名很青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我的姐夫叫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老爹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在坝上,溢和一同音,除了身份证,乡亲们说写都将溢改成了一,他也默认了。
最讲究的还是老师孩子的名字,实是名出有典,不少村民都不理解其含义。如我的语文老师的孩子,小名叫慧敏,学名叫若愚,二名相得益彰,寓意是很深刻的了。
现在的年青一代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已不象过去了,仁义礼智,忠孝信勇,荣华富贵,福禄寿喜不多用了,名字大多有了时代特征,反映了社会的进步和乡亲们普遍文化素质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