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乐土。没想到,一日之前桂花树下闲卧,一日之后,却变成了笼中之鸟。坐在十六楼的阳台之上,低头看万家灯火,感觉只是一个梦境。黑而压抑的城市,繁华而又苍凉。这是一个沙漠,无花,无草,没有田园。
没想到从天堂到地狱,仅仅一夜之间。白天在街上游走,居然在法院的院子里看见几株月季,零星地开着几多羸弱的花,被漆黑的铁栅栏围着,那心情,就像坐牢一样。
昨天在黑板上写字,三峡写成了山峡,信笔改成山水之峡,学生说老师竟敢逆天,又不是皇帝。我哈哈一笑,说定要写篇山水之峡。其实人类哪天不在逆天?真实的三峡早已不复存在,现实的三峡,只是一个赝品而已。郦道元的《三峡》,早已成了人们心中的一个梦。就如我的一篇散文《愚溪》,读过之后就有零陵的朋友留墨说:“真实的愚溪没有文中的美!”是啊,我写的是记忆中的愚溪,自从潇湘平湖蓄水之后,愚溪水位上涨,其悬崖峭壁,早已大半埋入水中,仅仅露出半个身子,潘长江一样,美在何处?
现在的三峡还美吗,又美在何处?自三峡蓄水之后,急流险滩早已变成一马平川。郦道元《三峡》曰:“有时朝发白帝,暮至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其险,其疾,驾船其中,所产生的快意,早已被四平八稳所替代。
白色的激流,绿色的深潭,回旋的清波,明净的倒影,险峰,峭壁,悬崖上的流泉、飞瀑,在哪里呢?在人类的梦里,在曾经有过的历史里。
三峡在哪里?在都市里。“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出。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看啊,都市摩天大楼,一座紧接一座,不就是连绵的高山吗?狭窄的街道不就是峡谷吗?车流和人流,不就是江水吗?一不小心,就车祸了,不就很惊险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李白诗句中的浪漫,不就实现了吗?人在危楼中,可是离星辰还是那么遥远,混泥土笼子里伸出手,离天不就近些了吗?近些了也好。人在楼上,俯身,脚下一凉,如在悬崖。
自造三峡,又自造了层层叠叠关人的钢筋混泥土铁笼,人类文明得很彻底,终于离开了自然,造了一个自己心中的虚幻世界。霓虹灯闪烁,远远望去,宛如峡谷深涧里的波光。在街道上抬头,仰望高楼,真的脱了帽,散了发。行在大街,如行涧底。心情很好吧,朋友!每日在“三峡”中游走,看一线天,看雾霾如烟云腾起在楼群之中,如在画中行。移步换形,“山山不同”,很享受吧。免费大街上游“三峡”,这是山水仙境!快哉啊,兄弟!
读读李白《再发白帝城》诗:“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想你会突然诗兴大发,骑一辆摩托车,或者驾驶一辆小汽车,朋友,有胆的飚车,保证有三峡船毁人亡的惊险。三峡早已是没了猿声的了,那就用油门代替吧。猛轰油门,黑烟冒起,音乐声中风驰电掣,不也诗情画意?
写到这里,心甚欢喜,原来天天游三峡呢,怎么就郁闷了呢?换个角度看世界,快哉!快哉!
文:性淡如菊QQ171918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