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笑,不是我,不是我地狡辩着。
终于,身份证到期需要更换,理应兴奋的期许已不在,一丝不舍漫上心头,像是在与所有逝去的年华作别,又如同穿上一件崭新的外衣,在依旧尘土飞扬的世界里略显光鲜和尴尬。
到底还是换了。我知道,那些光阴已然匆匆去了。
正襟危坐,拿掉了眼镜,眼前的模糊仿佛穿行在时光隧道,路途的光和影大幅度虚化,摸索前行,又满是熟悉的味道,黑茶一般浓郁。
终于,看到了尽头的光亮。
看到了粗壮柳树上刻下的字,稚嫩的笔画刻印了天长地久,那些青春的梦,终却长满了时间的沧桑,皴裂的记忆随筑巢的喜鹊换了一波又一波,那巢破旧了,可风雨还在。
想起了年少时脑海里贮存着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的画面,那“排”字是多么阔气、得意和炫耀,和着校园里茂密行道树光影的斑驳,跳动了整个不羁的季节。
“咔”!
声音清脆到让我耳畔响起了幼时不小心掉落的碗碰触地面的声音,以及被训斥后爆发出的第一声哭叫。清晰、疼痛,又无知。
流水华年中,这一声响还原了一个人。
无论职位高低,无论贫穷富贵,浓缩在长宽都不足十厘米卡片上的,仅仅是最基本的个人信息,与性格、经历、成就无关。那张辨识度极高的照片,总也照不出除了外貌之外的所有,也许,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联想到关于他(她)的一切。亦或许,终归沉默,悄陨于世。
这一声响,带我们返回本真,只知姓名、性别、民族、出生年月以及住址,在这张卡片上,我们都是平等的。
很多人都不希望他人看到自己的身份证,除却对于那串数字透漏后的担忧,更多的则是对身份证上照片的忌惮。很少有人满意身份证上的照片,美与丑都被还原。详尽地罗列五官的特征,那就是还原,将你从遮掩又虚华的世界里剥落,过程有一种看到骨子里的劲头。
剥落后的人们丑陋了,亦或者在一些眼球中自然美了,无论如何,人们学会了替换。
替换掉一切丑陋!
常常替换聊天工具的头像,任何一张较之前美观的照片都可以替换当前的头像,而身份证上的照片,却要等许久许久,必定是要历经岁月的沉淀,才有那份登上身份证作证的厚重。
还原,即是平等,能替换的不过是僵硬的外壳。这样一想,内心已无比安静!
(2016年5月23日 记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