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都夸我娶了个勤劳的好媳妇,里里外外操持得有板有眼。每天早晨我起床时,一杯鲜牛奶、两只油条、三只小笼包就摆在了餐桌上。吃完早点上班,枕边新浆且熨过的衬衣,衣橱里喷过清洁剂的领带,鞋架上永远锃亮的皮鞋,我一摔门,把被我弄得零乱的家关在里面。
我很怕见到门铃响后一边嚷着儿子的名字,
一边迅速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给我开门的妻,她总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她那条一成不变的蓝色牛仔裤,以及不是缀面花边,就是类似病号服的条纹套衫。
我们之间缺少了 “谈恋爱”时间,等我们饭罢沐浴毕,妻又进入新一轮紧张的工作,扫地、收拾屋子,等到她忙完,我已经在电视机的催眠下进入香甜的睡眠。即使偶遇周末,俩人也是那么的行色匆匆,等车、上车买票、下车,妻始终牵着儿子的手跟前跟后,我则木然地拎着一家的行装垫后。
每天,每天,这一切都是那样按部就班地重复着。我开始厌倦这种忙碌而乏味的生活,我越来越发觉忙碌的妻不知何时丧失了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再也找不到当年她恋爱时的美丽。
可是这是谁的过错呢?妻与我同样背负着家庭的责任,妻错在哪里呢?
一位朋友请喝下午茶,我们去了一家有名的茶楼。忽见一女子身着唐装懒懒地为自己沏茶,头发蓬松,裸露着半截如雪肌肤,身躯像摆在桌上的酒葫芦一样,曲线凹凸分明,玲珑有致,加上昏黄的灯光、缓缓的古乐,雅趣横生。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身边的朋友也看呆了。
那是一个多么懂得享受生活的女人啊,我终于悟到,那就是一种“慵懒的美丽”,那是八小时之外除去盔甲般的套装、挺挺板板的西服,让自己彻底松弛的一种美丽。
在外奔波了一天,回到家,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可怜妻子仍穿着条纹衫趴在地板上擦地板,我对妻子说:“你能不能别穿‘病号’服,或者……”妻子抬起头来:“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哪有啊?你是不是挨领导批了,还是什么事不顺心?”看着妻子一脸的无辜,我忽然有一种要落泪的感觉。
妻啊,你知道,你从前留给我的美丽记忆已从我心中消失了。你知道吗?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怕让妻伤心。某日,我一下班就匆匆忙往家赶。到了家门口,忽见饭菜香喷喷的气息从防盗门上的小洞里飘出来,我从洞口朝里望,但见一沐浴后头发盘起的女子正懒懒地立在阳台上,给花盆的花草剪枝。她着一件灰纱色长裙背门而立,飘飘欲仙。像极了表妹。我赶紧奔过去,柔声喊表妹的名字。那女子懒懒地转过身来:“你在叫谁呀,可从没听见你这么肉麻过?”
妻子?!哦,我的老天……那夜,我承包了家务事,妻子穿着那件长裙把自己深埋在柔软的沙发里懒懒地嗑着瓜子,泡着电视,不时在我的央求下给我泡上一杯茶。一团银光下,妻像夜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