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将笔尖划过砚台的侧沿,顺滑的触感似是淌游于绵绵柔水之中,款款闭上眼,却又无故带起眉宇的愁。只是闭久了,那若有若无的颤动感才消逝,勉强逃脱了时间的追捕。
这个城市夜很黑,疲惫的人总是晚回家。我如今这般挑灯提笔的闲情逸致怕是早已丢失在岁月的涛涛大浪中。
行笔于纸面,反复重复的动作却无法换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一”字,长舒一口气,将笔头轻轻搁在支架上,把头深深埋入手肘之中,执拗地想将自己缩得更紧些,挤散心中猬集的围墙。其实自己不该当初汗流浃背地小心堆砌起这困住自己的铜墙铁壁,以至于如今迈出一步,警报声便冲破皮囊撕咬着每一块肌肉。
就像无法再写出一个眼前的“一”字一般,又何苦要求句句顺应人心,事事顺利如意。其实释怀的道理我们都懂,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过往浮上心头,还是有些不甘。
不甘于平淡,不甘于懒散。阳光透过石壁的细缝洒在我的鬓发上,我缓缓抬起许久俯视的目光,望着尘埃在光下原形毕露,我才明白这些日子我究竟活在什么地方。是墨香麻痹了我,我以为我在笔尖欣然起舞,其实我是在笔尖被硬拖着行走。
没有一帖被世人夸耀的毛笔字是呆板拘束的,就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字也有提笔与顿笔的装点。
我将摈弃过往繁花似锦,遗忘回首灯火通明,就在锋起那一刻。待我真正写完这最后一个“一”字,我就真的与你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