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装修匠人的精彩对话

发布时间:2023-05-24 10:51:20

前些年装修房子,在马路边找了二位匠人。二位匠人一人姓张,五十开外,另一人姓马,四十多岁,郊县人,两人在市里做装修工已经数年。装修的活比较脏,两人对仪容穿着不太讲究,一个身着没有肩章的黄军服,一个穿有些破洞的牛仔装,两人头发零乱,胡碴怒张,烟瘾很大,嘴刁烟卷,烟从口入鼻出,并不影响干活。口渴了喝生水,汗流了用袖子擦,很有个性。张匠人到厨房里喝了自来水后,冲我一笑说道:“有人说喝生水肚疼,那是骄气,适应就好,想当年,天旱在地里浇地,口渴时捧起水就喝,没事”。

我对二人并不放心,生怕他们干活不用心,老张看我直直地站着,说道:“你该干啥干啥,咱农村人实在,不会使滑”,话至此,咱也无话可说,只好回到内室在杂物中拔出一方静地坐下。只是他两个聊天十分有趣。

“老张,咱村二孬真是个鳖,媳妇跟刘支书明铺暗盖,他能不知道?”

“你懂个屁,二孬精着哩,他鳖犊子有个啥本事,不是刘支书罩着,他能批来三四所宅子?他能把中专毕业的儿子安排到镇上,这叫大智若愚”

“刘支书也是的,在咱村姘头就有五六来个,哪个队都有,唉,这社会”,小马叹道。

“五六个?你也太小瞧刘支书的能力了,咱村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就这么一头有权有势有力的大公牛,大姑娘小媳争着往人家的被窝拱还轮不着哩,马老弟呀,你一出来十天半月不回去,就不怕刘支书把你媳妇给拱了?”

“咱那媳妇属于看着恶心用着省心走了放心的三心媳妇,没事,倒是嫂子,人老心不老,细皮嫩肉的,你应该小点心”

“放心,就她那霜打茄子样,没事”

“常言说,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头上,你整天在外往家捡食,回去一看墙上全是绿帽子,哈,绿油油的,预示着明年的丰收,真是放家一颗种,发了无数芽!”

“你这牲口欠揍,咋胡说八道呢?就这样说你嫂子”,一阵追逐声传过,我从内室走出,对他们说:“伙计,好好干活,别耍嘴皮子了”。

“没事,我们习惯了,保证不耽搁干活”,马匠人说。两人安静下来,开始干活。不大一会,又聊上了。

“老张,你家小文毕业没?”

“早毕业了,毕业就是失业,这闺女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在家歇了半年,就去南方打工了,真是的,为了让他上学,家里的房子也没盖,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要是不让他上学,直接打工,该有多好”

“那你家小强呢?”

“这回你老哥学精了,高一上了一年,就让他去打工了”

“他程度不行吗?以前你不是说砸锅卖铁也要贡他们上学,现在咋的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也与时俱进了,你想这年月,满街跑的青年的十个有八个是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就是现实,咱家小强程度还可以,在重点高中属中上等程度,我问老师,象他这样程度能考上啥学?老师说二本没问题,一本有难度,我考,听了这话我还能让他再上?要上就上一本,二本三本上了也白搭,不如让他早点打工,我年龄大了,该指望他了”

“你太绝对了,咱村喜旺家孩子,大专毕业不进了工商局,还有马涛家的闺女,三本出来还进了人大呢,你咋知道咱小强毕业就一定找不来工作?有首歌不是说有梦想才有什么的?”

“我考,你都四十的人了,这点世故咋看不懂?喜旺家孩没有他伯在市里当局长,他能进县工商局?马涛家闺女在学校谈了个对象,他老公公是县人大主任,这年月没关系成吗?”

“咱村张义家的孩子不是当上公办教师,张义老实得象块泥巴,他的孩子咋当上了公办教师?”

“你个二蛋,不是抬扛吗?我告诉你实情,那年招教,张义的儿子在县里考了第一,可体检时出了问题,说他有肝炎,张义吓坏了,带儿子到市里治病,市里一化验,说没问题,然后到省里,也是这个结果,张义恼了,拿张化验单开始上访,进了两回学习班,出来后又告,惊动了省领导,作了批示,没用,后来找个拐弯抹角八杆子扩不着的亲戚,在省里弄着事的,给县里打了电话,才解决的,县城留不了,到了咱县最偏僻的乡最偏僻的村当了教师,那地方不通车,学校就他一名正式教师,校长是村里领导兼着,张义儿子准备辞职,张义不让,现在还在哪蹲着呢,这情况你不知道?张义自从进了学习班,脑子就有问题,眼也不好使了”

“听你这么说,我家狗儿子也不让他上学了,跟咱干,一年不也弄他三两万”,马匠人说。

“别呀,老弟,你叔叔不是在市里弄着事吗?孩子毕业找他不就行了吗?”

“我叔叔呀,别提他了,部队转业分到市里,刚开始是个领导,后来越混越小,早退休了,顶个屁用!”

“两位师傅,别光顾着聊天,要专心干活”,我有点急了。

“我们现在正在铲墙,不耽误事”,张师傅说。

“还是毛主席时代好呀,那时多清正,现在真是的,世道大坏呀!”马匠人说。

“毛主席时代?你娃子才几岁?饿肚子时你还在娘胎里呢”,老张说。

“我是55年生的,惨呀,三四岁赶上三年自然灾害,为了让我活命,我老父亲活活饿死了”

“还饿死人了,你那时是个穿开裆裤的娃娃,你知道个屁,那时候人大公无私,当官的清正廉洁,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马匠人大声说道。

“我妈说的,那三年,咱村饿死人多了,我父亲、爷爷、奶奶、外公,还有邻居王坤的爹、张老六他爹,张老六的哥哥都饿死了,对了,还有你爷爷奶奶,都是那几年饿死的,不信你问问你爹”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哩,我还以为他们是害病死了的,我有空问问,不管怎么说,那时没有腐败,社会风气很好”

“人穷得给牛虱似的,不过,那时的生产干部村支书可是腐败得很,那几年饿死人,他们这些家就没人饿死,咱门外的春光,一家人晚上在家偷着吃,还有生产队会计等几个人,他们偷偷将粮食往家搬,晚上偷着吃,食堂饭管伙的掌勺都一样,有一句顺口溜是这样说的:贫下中农饿死饿活,生产干部偷偷摸摸,大队干部明抢暗夺,公社干部大吃大喝,毛主席在北京装做啥也不着(知道的意思),就因传这句话,瞎子瞎子他哥两人被判刑入狱,80年才出来,在监里住了二十年,可怕不?那年月一年闲不着,记忆最深的是冬天挑渠,一家一段,没有胶鞋,赤脚泡在水里挑,你看我这脚,现在这疤还显着呢,还有早请示晚汇报、提灯大游行、大批判,唉,穷折腾呀,我年轻时最深的印象就是饿,按说你龟儿子生于68年,你小时就没感到饿?”

“不谈这些,当年看病不花钱,现在有病治不起,去年我妈到县里住院,一下花了一万多,新农合报了二三千块,今不如昔,今不如昔”,以匠人叹道。

“我靠,你听谁说那时看病不掏钱?咱村帅正是赤脚医生,头疼脑热打针吃药你少掏一分试试,到家里,先是一碗鸡蛋茶,或者一碗面叶,否则以后你掏钱他也不去,就那么几种药,安乃近、阿司匹林、青霉素,包治百病,不知咋的,帅正有时一针下去,人就翻了,咱村花桃、刘芳就是让他给治死的,我幸运,八0年,我发烧,让他打了一针,然后就喘不上气,他骑车回家取针又打,我才活过来。现在你去县里治病,那时村里有病谁去过县里?都是在家挺,挺过去了捡条命,挺不过去就摞个,这你不是不清楚吧?”

“别说了,该吃午饭了,下午咱得把活干出来”,刘匠人说。

我感觉他们谈话特有意思,取得他们同意,将一些太粗野的话进行修改,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记了下来,今年当我整理书柜时,发现这断对话,现张帖出来供大家消遣。文中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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