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人意犹未尽中渐渐远去,冬天如同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如期而至,天气一天天转寒,树上的叶子一天天变黄,直至枯萎。有些枯叶不堪这份初冬的薄寒,随风而起,飘飘荡荡,在空中打着卷儿,翻滚着,然后慢慢地落下,寻找自己的归宿;有些枯叶不甘这样离去,颤颤微微地站在枝头,有份凄凉,有份落寞,还有一份执着的坚守。
早晨,天阴沉沉的,空中飘着一丝细雨,如丝如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人身上,柔柔的、软软的、细细的,不留心还以为是天空起雾了,只是时间长了,才会感到身上潮润润的。我的心情也因了这丝细雨清爽起来。在这干旱少雨的西北,就是这么一场细雨也是令人兴奋和愉悦的。
早晨上班经过瓜籽厂厂区,老远看到有两个老年人偻着身影,在垃圾堆里翻捡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大门口补鞋的两位老人。他们在垃圾堆上翻捡着工厂倒的煤渣,神情专注而又坦然。他俩一定在这大清早起得很早,头上身上已经湿淋淋的,却没有带任何雨具。我望着他俩劳作的瘦弱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动。
这两位老人,我认识。他俩在市场门口摆着个补鞋的小摊。去年夏天,我去补鞋,顺便和老人聊过几句。这位大叔老家是平凉人,是一位省建退休工人。退休后想打零工,由于身体不好,断断续续上了一段时间,便停下了。最后和老伴在市场门口摆了一个补鞋的摊点,用微薄的收入一边供给儿子念书,一边贴补家用。说起儿子时,他脸上闪着一种自豪的光。他说:我的大儿子上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了。还有小儿子正在上中学。言语之中,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某种程度的自豪,让人着实羡慕。儿子是老人的骄傲,是老人所有的希望。然而我们也清楚现在就业的困难:好多大学生一毕业就面临着失业。老人可能还意识不到,或许压根就不想知道。贫困的生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活没有希望。他们老两口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靠补鞋挣些微薄的收入,还不是上大学的儿子支撑着他的希望。他们老两口,白天补鞋挣些家用,早上和晚上就到附近的垃圾堆里翻捡一些废品,拿到废品收购处换几个钱。他们老两口早出晚归,在垃圾堆上捡拾着明天的希望。
看到这位老人,我的眼前又闪出了另一位收废品的老人。这位老人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瘦小,却精神异常。经常看到他拉着一副架子车(只有我们老家才能看到的木质两轮车),一边沿街收购废品,一边在各个垃圾桶里翻捡一些有用的废品。时间长了,我们也认识了。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他总会来到我们店门口,隔着玻璃喊:有没有废品要卖。我见他如此大的年纪,往往有旧报纸、纸箱、塑料瓶之类的废品给他留着。有时候和老人打趣:老爷子,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回家享享清福,还干这个?老人一听乐呵呵地说:我歇不住呀。你看我身体好,自己又能养活自己。再说这一天出来转转走走,锻炼了身体,还能挣不少钱呢?!
补鞋的老人,捡拾垃圾变废为宝的老人,还有很多生活在城市最低层的苦力劳动者,我忽然生出许许多多的感慨。
他们是最普通,最平凡的劳动者,他们不怕累、不怕脏、更不怕别人轻蔑的眼神。他们没有等待别人的同情和施舍,更没有去偷,去抢,只干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用自己的双手单纯而快乐地劳动着,生活着。想到这些,我从心底生出一股敬意,为这些社会上最低层的劳动者,凭着自己的力量去挣一碗饭吃的所有平凡,甚至有点卑微的劳动者,生出深深的敬意。
小时候,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远大的理想和五彩的梦,我们总认为自己很不一般,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什么名成什么家的,然而,真正实现者有几人?走出校园,走入社会,我们才知:我们不都是大海中万千水中的一滴呀,掉在水里连个涟漪都没有;我们就是万千尘埃中的一粒尘埃,掉在地上都找不到我们的存在,我们就是这样平凡,这样渺小。我们平凡却不平庸,我们卑微而不卑贱,我们为社会、为家庭所做的贡献很小,甚至微不足道,但我们却凭自己的双手劳动着踏实地生活着。比起哪些:一门心思掠夺别人财产为已有者;那些拿着人民的奉禄高高在上,不为人民谋福利者;还有躺在父母先辈的庇荫下,碌碌无为,无所作为者;还有恣意挥霍财富,而对社会对人民无半点奉献者,更有巧取豪夺,劳民伤财者……我们问心无愧!就凭这些我们该自豪地对自己说:我们也很棒!
望着依然在垃圾堆上忙碌的老人,一股尊敬之心从心底油然而生,我心里默默地向这些劳动者致敬!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大了起来,过了一阵,不知什么时候雨变成了雪,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白白的一层覆盖住马路。洁白的雪映照着我的心,更加明亮,心情也更加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