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那丛菊

发布时间:2021-09-01 11:22:32

假如我把父亲比做秋菊,请不要笑我。

人到晚年时,父亲的性情温和了许多,犹如秋菊一样,历经了风霜苦之后,待百花开到靡荼时,他从容淡然地绽放在秋日暖阳里。以他不畏严寒的毅力,不惧冷风的本色,使秋天不再萧瑟,人情不再淡泊。

那是深秋的一个艳阳天,我去看望爸妈。推开小院的门,只见父亲正在院中的石桌上伺弄一盆菊花。鹅黄色的菊,手掌般大,在绿叶的衬托下花团锦簇,可能是嫌她的造型不好看,父亲正在用细线缠绕那些零乱的枝条。我很诧异地看着他,在我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摆弄过花草,今天有点特别啊。见我来了,父亲报以慈祥的微笑:我外孙来了没?因为有阳光的抚慰和菊花的衬托,这微笑令人难以忘怀,更因为这是父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抹微笑。几天后,他突然病倒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父亲走的突然,步履匆匆,令我猝不及防,总想着他是赴一场宴会,迟迟未归。便有一份牵挂在心里,还有一丝期盼在眼前。每当心绪宁静下来,又萌生出深深的自责和遗憾。每次扫墓,我们都要带一束黄色的菊花,敬献在父亲的墓碑前。我也在家里的阳台上种上了一丛幼小的菊苗。一年后,这菊花不负我的期望,茁壮成长,不管寒风苦雨,待时光走到深秋,她便开出自己的模样。

因为家境贫寒,父亲在十岁左右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申城,投奔亲戚做学徒学手艺,由于年龄尚小,开始的几年,一直在师傅家里帮佣,早上只有站凳子上才能在灶前做饭,白天照看师傅家里患有重病的三岁的女儿,得空了还要从井里提水洗衣服。晚上,在昏暗的灯下看看小人书,只有此时,才是一个小少年真正生活的乐趣和空间。学徒的日子是倍受煎熬的,师傅的严厉,工作的劳累,对家乡父母兄弟的思念,满满装进他年青的胸膛。

日子一晃,父亲已长成大小伙子,在单位是技术骨干,只因没文化,成了厂里最年轻级别最高甚至超过厂长的技工。父亲一生性淡如菊,与世无争,挨批斗受委屈自己默默承受。到中年时,偶尔会叹着气说自己是在挑着担子上坡:一头是父母,一头是子女。多年之后,我才体味出父亲当年肩负的压力是不言而喻的。

孩子们都已长大,有了各自的生活,自己退休后生活闲静,养老得到提高和改善。尽管日子过得平淡,走过苦难的父亲倍加珍惜和感恩,更知眼前生活的润甜。“门前小桥流水,瓦屋燕儿绕梁,房前瓜果蔬菜,秋后鱼虾满塘。”这是父亲口中多次描绘的美景,也是他对家乡深深的眷恋之情,这是唯一萦绕在他心中浓的化不开的乡愁。怎奈根已扎此地,但愿此处是故乡。而今,父亲或许已回到家乡,就象这秋菊,我在这里轻诉思念,你已无私地开满大地,送来悠悠的芬芳。

又是深秋了,阳台上这丛黄菊开得正热烈,近几年我也种了不少小植物,我家满屋葱绿,四季常青,这唯一开花的秋菊,是为父亲而种下的。为了一缕温暖的情愫,一份永久的纪念,一种别样的相思,一生不蚀的记忆,都根植于这丛秋菊,在眼中入梦里。

菊花不但生命顽强,花期也很长,农历九月正是菊花最美的时光。即便入冬菊花已残,仍会挂在枝头,尽显一份从容与骨风。不象周董所哼叽的“菊花残满地伤”,更不是王安石所言“黄昏风雨瞑园枝,残菊飘堆满地金。”因此,他与欧阳修有一番关于菊花究竟落还是不落这个问题的争论。欧阳修却坚信:“残菊枯死于枝!”去年,我的这丛黄菊用事实“回答”了他们的争论。这丛菊花在阳台上直到来年二月还傲然残留枝头,尽管她脚下已发满新的嫩芽。这菊花她宁愿枯死枝头也不会轻易凋落与污泥为伴。六一居士(欧阳修)获胜!或许是他们俩又玩起了文字游戏,也或许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可能是处在不同的境遇看到了不同的结局。没想到千年以后,我为如此重量级的两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当了回裁判。

前天听到朋友喜欢苜蓿花,是因为苜蓿曾养育过他,所以在锦衣玉食的今天,依然对其念念不忘,爱在眼中,敬在心里,渐渐成为一种情结。我能理解,就象我独爱这秋菊,这黄色秋菊比不上牡丹之雍容富贵,也不如夏花之绚烂,她却是开在我心里最美的花。

作者:旭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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