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现在,顶楼的丝瓜棚下,仍然有着十棵的茄苳树苗,分别在两个宝丽龙箱中暂时培育着。它们有的已经接近两公尺的高度了,但是我却仍苦无法子,能够替它们寻觅到一个落脚的好去处……
茄苳原产于大陆华南地区,属于大型乔木,广泛分布于海拔1500公尺以下(低海拔)之山野或海边,树冠为伞形,极具遮荫效果,是为优良的行道树。由于茄苳老树,其浓密的树冠以及褐色粗糙的宽大树干,就像一位历尽沧桑的长者,所以又名“重阳木”。而在台湾地区,它也是低海拔老树(榕树、樟树、茄苳和枫香)中的四大天王一。
茄苳为常绿半落叶乔木,树高可达20公尺,由于它的成长方式,是一边长新的嫩芽,一边掉落枯黄的老叶,所以少有全树叶子落光的景象出现。它每片叶子的柄端都伸出三片小叶,称为“三出复叶”,叶缘有钝锯齿,其叶子晒干后可代茶用。而在台湾有一道“茄苳蒜头鸡”的料理,就是采用新鲜的红梗茄苳叶做成的。茄苳的果实成熟后,也可以拿来腌制成渍物,味道甘甘甜甜的。
与茄苳树结缘,可说全是鸟类所做的媒,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好因缘。原来是在我家顶楼的空中菜圃区,十多年前突然从栽种红凤菜的宝丽龙箱中,长出了三棵小小的树苗。刚开始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只是基于好奇心理,乃将之挖起并移植于塑料花盆中,事后经过探询结果,才知道它们原来就是“茄苳树”。
茄苳树苗会选择在五层楼高的地方落脚,想必全是鸟类的杰作。鸟儿先吃了茄苳的果实后,又飞来吃红凤菜的叶子,并将含有茄苳种子的粪便,随地排放在宝丽龙箱内。茄苳从华南移居台湾,又从公园落脚于楼顶,最后又回到公园绿地,这一段的茄苳情缘,现在回想起来,感觉“缘分”这两个字,有时也真的是不可思议。
由于事先并没想到这三棵茄苳树苗,会成长得这么顺利、快速,虽经过一次换盆之后,却仍无法满足它们的成长需求。待其发展至两公尺左右高度时,正巧有一天清晨散步河滨公园,无意之间看到公园内有一块空地,当时灵光突然一现,顿时产生了一丝问题解决的灵感。比较奇怪的是,这块公园空地,在这天清晨之前,业已不知经过了几十次。
这块空地原本也有大型植栽,只不过在经过多次的台风肆虐之后,这些原本由大树断根移植而来的公园树木,有的随风倾倒,有的被连根拔起,而其根部竟然还缠绕着当初移植时所用以捆绑树头的塑料绳。为了快速清理灾后现场,连根拔起者立即惨遭锯除,倾倒者则被五花大绑扶正,只是最终还是枯萎死亡。树木全被锯光,留下直径30公分以上的树头处处,可是却并未另行补植,因此也就因缘际会地创造出了这一大片的视觉空隙。
犹记得首度移植茄苳树苗的那一年,正值季春四月,在这个“清明时节雨纷纷”的季节,久旱的高雄,终于也应景地下起雨来。雨势虽然不大,但对这块长期干涸的大地而言,也真有着一番久旱逢甘霖的喜悦。于是突发异想,乃利用此一难得的春雨绵绵时机,将顶楼的那三棵茄苳树苗,全部予以移植至公园的空地之上。而这三棵茄苳树,也自然成了公园植树的开山鼻祖。
往后我就刻意借着运动之便,特地前往种有一大排茄苳树的森林公园,寻找小茄苳树苗的芳踪。果然在一些大树下面的植栽区里,发现了不少茄苳树苗。当然,这也是这群斑鸠、白头翁等鸟类的杰作。就这样,这块绿荫空地,就逐渐成了茄苳的植栽区。每天清晨或黄昏,总会见到我们夫妻俩,双手提着水桶,从住家提水到一百多公尺外的公园,为这群茄苳树苗浇水,往往一天得来回十次左右,而途中还得越过马路,并且停歇休息两、三次,才能抵达目的地。
虽然来回有点累,但心头却很甘甜,每天总是惦记着这群茄苳树苗,期盼它们能够赶快发展成树,而这一片未来的茄苳树林,似乎早已在脑海中建构完成。可是好景不常,这群茄苳树苗,竟然多次惨遭剪草机和人为的刻意摧残,有的被拦腰折断,有的被用刀子环状剥皮。甚至原本所栽植的三、四十棵茄苳树苗,竟然被公园管理单位,以有人投诉为由,派人拔除得仅剩下十棵左右。
而这三棵茄苳树,由于业已根深大地,因此方能幸免于难继续成长,至今已长至四、五公尺高度,可说是与一层楼同高了。然而,经过此番重大的打击之后,我也就没有再于公园植过树,至今业已有三年多的时光了。而楼上那十棵左右的茄苳树苗,也就只能在宝丽龙箱里克难生活,暂时无法找到安身之处。由于土壤有限,空间又很拥挤,因此发展状况并不很好。
发现茄苳树可以扦插培育,是在多年前一个梅雨雨霁后的偶然。当时,一株亲手栽植高约一公尺的茄苳树苗,竟然无端地被人拦腰折断并弃置于地。只是没想到在几天连绵的阴雨过后,这截茄苳断株,不仅伤口自行收敛愈合,甚至在其伤口周遭,还出现不少突出的斑斑白点。
初见这截断株,虽感无奈却也只能将其顺手拾回。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在去除残叶之后,乃将其整枝重行栽种于顶楼的塑料花盆之中。没想到几天过后,它竟然重新发芽长出嫩叶,不久之后又是枝叶茂盛、生机盎然。看到此一情况,我蓦然顿悟,原来当初所见断枝伤口处的斑斑白点,就是茄苳所欲突破困境而长出的新根眼突。
知道茄苳断枝可以扦插培养幼苗,往后在修剪侧枝时,我就会刻意拾回较为壮硕者,以做为培育之需。原本它们大约都仅是二、三十公分左右的高度,在经过一年多的涵养蕴育之后,竟然能长成两公尺左右高度的小树苗。它们生命力之旺盛、生长发展之快速,真的令人相当敬佩,只是我无法将它们长期栽种在房屋顶楼的浅土层之中而已。
其实,为了降低移植茄苳树苗所造成的伤害,通常都是在一周之前,就已经将栽植于保丽龙箱内的茄苳树苗,先行断其侧根,修剪其枝叶,仅留顶端心芽,以便等待春雷惊蛰、大地复苏的时刻。一切似乎进行得蛮顺利的,因为几天之后,高雄总会响起首次的春雷,下起了绵绵的春雨来,只是雨势大小有别而已。此一场景,不禁让人有着“年年岁岁雷相似,岁岁年年苗不同”的欢喜感受。
将茄苳树苗移植至公园,虽可补充原本大树倒下而未补植的绿荫,只是宽广的校园,似乎才是茄苳树最佳的落脚之处。都会公园里,每天熙熙攘攘的晨昏运动人潮,看似热闹、亮丽,本质上却是流动、无根的,而且年龄大多数比较偏高,缺乏那份如旭日般蓬勃发展的朝气。
然而,在校园中,无论晨昏,无论晴雨,这些茄苳树苗都能与学童朝夕相处,和学童一起快乐成长,于朗朗的读书声中,共同编织未来绮丽的梦。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茄苳树将成为学校历史的见证,学童心目中永恒的回忆──那伴随嬉戏的六载时光,那绿荫下的和风煦意,而这些点点滴滴的生活片段,也将会永远在每个离校学童的心头,低吟、回荡,不论是同窗再叙,或是午夜梦回。
因缘际会,天地灵犀,就在走过茄苳树苗绿荫区域之际,绵绵的春雨竟然也适时地纷纷洒落。雨湿双眼,模糊前景,而那一幕幕植栽茄苳的往事,似乎又再度呈现在眼前,朦胧却又清新。
“一定要设法为楼顶这十棵茄苳树苗,寻觅一个落脚校园的最佳去处”,在睹物思情之际,我内心不禁如此地默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