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年少时候的兔子

发布时间:2024-07-03 23:55:28

兔子,对于你,我写不出浮华美丽的文字送给你。这些,就是全部,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兔子,我总是喜欢这么叫你。当初的你,还是年少时候的你,是那么的瘦小可怜,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布满红色的细小血丝。多么像一只无家可归流浪的兔子呵。

是有多久了,自从与你分别,是多少遥远无望的过去呢?我甚至已经忘怀,就连那些与你度过的漫长岁月,也即将遗失殆尽。

你,兔子,我想要将你忘怀。这个愿望如此热烈。

往事如风。而回忆令人如此苦痛。

兔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写信给年少时候的你。(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那是一个黄昏,一个血色氤氲的黄昏。

兔子,我独自一人爬上了高山。山上的风很大,我的黑色风衣疯狂地鼓舞。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化身为一只黑色的鸟,无拘无束地在九天上翱翔。

“林鸟,你是这世纪末唯一的一只乌鸦,孤独绝望的乌鸦。”

那时的你,怀抱着一束开着白色花朵的野蔷薇,独自一人站在街道的尽头。看到我出现,忽地咧开嘴角,径直向我地跑来。你站在我面前,仰起那颗小小的骄傲头颅,却只是为了对我说这么一句话。

你说,当时的你,那般的固执与骄傲,又何曾是一个孩子所具有的品质。

如果我是这个世纪末仅剩的一只乌鸦,那么,你呢,你就是全天下唯一一只不吃胡萝卜的兔子。至于理由,你语气那么地笃定。人类千百万年来那么努力地爬到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不是为了吃素!

事实上,你是那么热爱食物,甚至有些暴饮暴食的嫌疑,却依然长得那般瘦小可怜,看着令人心疼。

那个站在街道尽头的孩子,那个怀抱着一束白色野蔷薇的孩子。至少,你让我心疼了。

那座高山位于小城的西面。高山海拔三千多米,山上古树参天,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在山顶上,不知在哪朝哪代建起了一座寺庙。而山的阴面,大概半山腰的位置,散落着几座孤坟,没有墓碑的坟墓。

那座高山,沿袭了远古时期的名字,名为“希冀”。

那一条青石小路显得有些荒芜,石板缝隙里长着疯狂的杂草。小路两旁,是落满一地的枯叶,冬日的阳光将枯骨般的枝干影印在地面上,那般的阴冷潮湿。

上山的路似乎只有这么一条。我下意识地抬高胳膊挡住刺眼的午后阳光,光着脚穿上球鞋爬了上去。

刚爬到半山腰,便远远地传来狗的低吠声,如同患着病的老人的低吟。长久地低吟。

我站在一颗矮小的挂满红色布条的桃树旁,良久地,注视着这棵可怜的树。微风里,满树的红布被轻轻地吹起。如同一个一个身穿红衣女子,在风里舞动。

一切都那么阴森可怖。

而我,我只觉得悲凉。为了这棵树的宿命,为了你,兔子。

你说,乌鸦,你一生都只能活在幻想里。当你走出你所幻想出来的世界,你将不再是你。那个时候,你只是个疯子,一个被尘世俗物埋没的疯子。

可是,兔子,你难道不知,无论在哪,在幻想中,在现实中,我实实在在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彻底底无药可救的疯子。

而我呢,我所做的事情,也只有疯子才能干得出来。

就好像那些年,中学的时候和老师大打出手,高中的时候主动申请退学,没有去上过大学,没有一份正式稳定的工作。无非就是走南闯北混迹江湖的日子

将自己淹没在人海里,假装自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这一向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事实上,神已经抛弃了我。就好像,我也抛弃了他一般。

皆大欢喜。

这样的我,突然在一个血色的黄昏,跑到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来,只为了赴与你的最后约期。

如此疯狂。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我迎着大风,站在“希冀”绝壁的边缘。那一轮该死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余辉早已散尽,眼前,只有重重青山与群山间蒸腾而起的青色烟雾。

满目疮痍。

兔子兔子兔子。

兔子,你听见我的叫喊了吗?我站在那座森然的庙宇前,我不停地呼唤着你。

可是,你又在哪里?风里?云里?还是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兔子,这样的游戏并不好玩。你故意躲着我,甚至跑到天涯海角,只是为了能胜过我。

这种游戏很无趣,甚至是无比幼稚的。

可是,你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永远十六周岁的孩子。幼稚又算得了什么,是这样的吗?

追逐你的游戏,让我疲惫不堪,我想停下脚步。因为我已经开始老去。脸上开始遍布传说中的皱纹,头发开始有了传说中三千青丝的风采。

任何事物都将老去。梦想爱情时光

就连这座小城,这个异乡,也在慢慢老去。

三十年,我独自在此生活了整整三十年。当我盘腿坐在大理石台阶上,睁开双眼仔细凝视这座城池时,才发现,它也开始老去。我顿生悲凉。

这座小城,当年,二十岁的我风尘仆仆不远万里投奔它时,它是那般的繁华。车水马龙,人潮涌动。而现在呢,现在的它,依旧繁华或者愈加繁华。

小城里的万家灯火,在黑夜里呼啸疾行的客车,冲向云天翱翔的飞机。

城里,唯一缺少的,是人。

看似那般温暖。

这是一场幻觉吗?

而我,我只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人生的局外,只负责安静地观看芸芸众生的宿命。如同在观看一场注定散场的电影。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何在此徘徊,又为何执意不愿离去?

我看不透看不透。

事实上,神呢,他也无需令我明白太多。什么生存或者死亡的意义之类的,只有神自己知道,这就足够了。

他只希望找到一条狗,一条看门的没有思想的狗,安安分分替他看好众生就够了。

只可惜,我并不听话。如果是狗,那么我也是一条疯狗,随时都准备着向每个人露出我两颗尖尖的獠牙。

我一直如此坚信,直到我遇到真正的疯狗。才明白真正的兽的厉害。

冬日里的月冷冷清清,颇有凄凄惨惨的风味。

我决定下山,却是挑着另一条小路下去的。那甚至算不上一条路,只是一块空旷的坡地,上面长满了高过人头的野草。

很多时候,我绝不走回头的路。人生的道路哪会有什么回头路可言?你只需背负过往岁月里所有的包裹,不停地往前走,不管是对的,或者是错的。

前方是未知的,那么过去呢,难道就不是未知的吗?

就在我努力拨开野草向山下走去的时候,那一条疯狗忽然挣脱绳索,不知从何处蹿出,向我扑了过来的。

它低沉沙哑的吼叫,迅猛如电的矫健身姿,如鬼魅般血红浑浊的双眼。

我终于发出尖叫,落荒而逃。

兔子,你一定不会知道,那时的我,到底有多狼狈。我的手臂上小腿上,到处布满了狭长的伤痕。痛并且痒。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神,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明,只怕对于我这条疯狗,这般疯狂决绝的性格,他同样感到头疼无奈吧。

兔子,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忍受得了我。我这个疯子。

曾经在人间陪了我一场春花秋月,陪着我看万家的灯火。可是,现在呢,你为何要躲着我?

你再也不肯见我一面,就连最后一面,也是你最先离去。

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那般吝啬。就好像,你从不叫我姐姐。你是这般的固执与骄傲,让我也无可奈何。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早已无力抓住你苍白的手,然而,要想放下,却同样令我痛不欲生。

我记得,你曾经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乌鸦,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怕什么?

傻孩子,我不会告诉你,我惧怕的是冬日的阳光,惧怕深潭里面的暗影,甚至草木,甚至风云。可是,我最害怕的,无非是失去你。

你不知道吗?我的兔子。

可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你。

你叫我拿你怎么办?

只是因为,不小心被一只猫抓伤,神就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没有人救你,没有人愿意去救你。你紧闭你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安静地躺在医院冰冷的床榻上。没有人肯去救你,人人都害怕被追究责任。所以索性放开手,看着你慢慢地死去。

你的固执,你的骄傲,你所有的过往。

Breathe! Breathe!

我已经无法呼吸。

神,已经开始了他的惩罚,他狠狠地抽了我一鞭子。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生而有罪,死亦是为了赎罪。

兔子,我只是在那一刻,忽地想起你。

我在一个血色的黄昏,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想要找寻你年少时的身影。可是,我一无所获。就好像你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好像,往事如风,轻易逝去。

我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你,一遍一遍在画纸上描绘你的轮廓。整整三十年。如今,就连你的名字,对于我来说,都是那般陌生。

就好像,你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梦醒了,你便消失不见。

我终于决定,将你遗忘,连同过往的时光,过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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