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周遭的事物都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朦胧。心绪,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悄无声息的温柔蔓延。
雪白的花瓣与童稚的笑声常常在脑海里反复出现,所有的光束与所有的悲欢也常常在半梦中相见。
昨天,我又回到了洒满欢笑的老屋,在梦中。
屋子里亮着灯,灯光依旧均匀的平铺在整个院落,院落里依旧错落有序的种着些许果蔬。只是,老屋似乎比以前更加空旷了。我想,也许是伯父一家早搬出去的缘故吧。
我一直喜欢老屋。好像那里总回响着一种我无法拒绝的生命的律动。
春天来了,后院的岩壁上垂满了静静绽放的迎春花,微凉的空气中,漂浮着香甜的味道。我们姊妹三个会在放学后,或欢快,或故作忧愁的讲述着我们当天的所见所闻,而它们,仿佛时刻都在认真的倾听着我们童年的快乐与忧愁。夏天到了,大朵大朵的南瓜花开了起来,蜜蜂,蝴蝶也闻着香味赶了过来。父亲会在长长的夏夜中,讲一些我们喜欢的故事,母亲也会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或补充父亲所讲的,或做父亲忠实的听众;就连在遥远的云朵上居住着的星星们,也会忘乎所以的凝视着我们小小的院落。秋来时,一排排大雁从小院的天空飞翔而过,瓦蓝的天空,我们的世界,曾经印下它们那样清晰的身影。还有无数个冬日的清晨,幼小的我们站在院子里,竟发现有大片大片的雪花不断的轻轻的飘下,我们开始尖叫着,商量着怎样去堆雪人,打雪仗;即便次日太阳照常升起,那些居住在白银王国的精灵,也会在阳光下形成一种独有的璀璨的诱惑。
老屋,充满了我欢愉的记忆。
我们姊妹三个,在父母的呵护下渐渐长大。老屋也几经易主。
每每和家人团聚时,我总会不由自主的说起老屋,说起那段艰苦却极其温馨的时光。说着说着,我的喉咙便开始发紧,而他们,眼睛里已经漾起了温热的泪光。
生命,真如一场悲欢交集的梦呀。
造化弄人。如今,我们姊妹三个天各一方,留下年老的父母,独守家乡。无论我们怎么央求,劝说,父母总是婉言拒绝和我们一起生活。我想,父母是下定决心把我们轻轻的放在心上,好让我们没有负担的过自己的生活吧。
父母之爱,总是如此深沉,清晰,而又美丽。
一个月前,我的眼疾再次告急。得知结论的当天,我颓然的坐在医院的长凳上,一种悲伤和无能为力猛然来袭;母亲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拍拍我的肩,坚定的对我说:“会没事的!孩子们还在家等着你呢,先回去吧,等忙完了,妈过去看你们。”
在回去的路途上,在疾驰的客车中,母亲在寒风中站立的身影,一次次闪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个人在陌生的客车上,狠狠的哭了一场。
没过多久,父母如约而至。面对苍老的他们,我的心忍不住震惊了。而也是在那天,我才明白,父母是我今生永远不变的依恋。在人生的旅途中,不管我会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不管我会在多遥远的地方停留,父母始终都会为我在那里守候。
相聚总是短暂的。父母放不下家乡的一切,没住几日,就要返乡。我和孩子们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为的是不让他们再为我们牵肠挂肚。我想,此时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吧。
车站。母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心疼的说﹕旻终是长大了!父亲缓缓的补充道﹕是长大了!伴着病痛的苦痛挣扎,伴着对我们的思念,长大了!父亲余音未落,我们的脸上都挂着相同的晶莹。多年来,我第一次搭着父亲的肩,温柔的同他们说﹕无论怎样,你们的旻终是长大了;而且复查的结果,也还是很好的嘛!
离别。车子就要启程,母亲依旧擦拭着红肿的眼,父亲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我不知自己是哭着,还是笑着,我只知道,我在一个劲儿的祈求,祈求上天可以给我最爱的他们,一个健康,安乐的晚年!哪怕,拿我的一切来换!
风,从家乡吹来,在我们居住的地方来回穿梭,思念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我在心里慢慢的一笔一笔的画着亲人们熟悉的面孔......
那些个曾经温暖和芬芳的日子呀,有多少次静静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站在梦境中,我才发现,那些零碎的记忆,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蜕变成了我生命的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