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活了102岁。……那时那些树呀,出村往南土路两侧绿树头卡头,大热天走个十里八里,不愁晒得慌。
不走野猪林,绕近道。翻过一座长满松树的山,大海便在眼前。此时退潮,海滩是干的。滩东面有一虎头形的小山,山根面西有一洞,女人生殖器状,幽深的黑,名曰老虎洞。大人不让进,怕,没进过。
踏着海滩泛白的小路,盯着山上五棵松——其中一伞形的,便是姥姥家房后。山崖顶尖有一歪脖老松,上半身盘旋于波涛之上,煞是好看!
到啦!
姥姥家屋舍在山的胳肢窝中,有点象孤山的上庙——房东脊在山的笼罩中。
。。。。。饭后跟舅舅玩。窜出后门,直奔崖尖。涛声呼呼、海风嗖嗖,低头望,小浪排阵,晕得慌!心正愼怵,只见舅已盘在松枝上,啪的一声,掉下去个东西。我心正疚然,他却溜了下来——递给我5、6个鸟蛋说:掉了一个,可惜。捧在掌心,还热乎乎的……。
老船坞在一个反c型的海湾里。碧海蓝天,白云几朵;无数的海鸥嘎嘎地鸣叫着,盘旋着……
下得石坡路,见海湾环臂,拥抱大海;浪阵追逐,亲吻根礁;家鸭与鸥鸟同戏,别样景致;有两个小岛不大,像美女、象小鸟——立于水中梳洗。鹤立海中,怕有几万年了吧?……
在高处望,船坞在立陡的峭壁下、山根处。黑压压的一片渔船,樯桅林立,人欢海笑。渔夫渔女们喊声、歌声、笑骂声、号子声、叮叮咚咚修船的斧锤声以及拍岸成礼花儿的涛声、鸥鸣声……在山的怀抱中廻响,嗡嗡地,天然立体声,象一曲雄壮的、飞翔着的——天然交响乐!
山这边是海,山那边也是海。稍远处,帆影结队,进进出出。你看那帆,白的,褐的,乌的;有单篷、双篷、三篷;有正面的、侧面的;有清晰可辨的,有依稀可见的。。。。。大海一望无际,水是蓝绿的;最远的,仅见帆影;再远一点,海天一色,只见棉朵似的白云于蓝天画出些弧的轮廓来……
面对如此波澜壮阔的海,我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神话里的世界啊!
啊……大海!
上墩台,下去赶海。那海鲜,扒刨20分钟就拿不了啰!……。
有一天,舅带我划小船,围着大坨、蛎坨转圈儿。
真个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碧岛翠微,如仙如幻。翠绿的海岛多么诱人,海风情人般的扶摸着脸颊,浪花在四周欢唱跳跃,鸥鸟在周围起舞欢唱。船近山砬时,我分明看见成群的大蜗牛在礁石上爬呀爬。。。。。礁壁上吸附着几百个拳头大的大海螺……。
夜晚,铺毡褥老枕,跟舅们在沙滩上睡。虽说潮水退了,远处涛声仍如千军万马。。。。。我担心睡熟时涨潮,岂不让海水吞了?舅说,除了大汛潮,海水涨不到这里,“放心吧”。
枕着沙滩,望着夜空的繁星,听着海的呼吸(如外婆的摇篮曲),不知不觉间,睡了……。
回家时,在幽香的引领下,被一群花儿惊呆了,心怦怦直跳!
那是花吗?那分明是上天赐給少年的一群美女、不——女神!
那是物吗?那分明是一群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灵魂、不——精灵!
那大朵大朵粉都都的花海呀。。。。。那十余亩醉人魂魄的绿呀。荷叶成片,参差深浅;花朵远近,扶摇撼人!大花朵儿,足有脸盆大!层层的瓣儿,粉白色;黄绿的莲托儿,围着些细蕊;含苞未放的,高高地擎向蓝天。。。。。“毕竟西湖六月中……。”、“出污泥而不染……。”、“小荷才露尖尖角……。”我没词了——语言不足以表达!古人?。。。。也表达得不够。。。。。
我被大美震慑得目瞪口呆!
。。。。。此后每年夏季我都来写生,直到现在;写生是假,恋荷是真;。。。。。所以,我不敢再形容下去啦,怕招惹人来,我变得自私啦!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荷塘一旦被外人知晓,染上铜臭、披上景点儿。。。。。几年就得面目全非、神韵不再……
。。。。。须知:我姥姥家的海湾,就剩下这一点点原始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