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与你途中相见。 那一月,我轻转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 仓央嘉措 (一) 布达拉宫没有灵塔的活佛
不曾想过,用一颗参佛的心去参爱情,会是怎样的力量、怎样的情景、怎样的结局……
就是有这样一位活佛,也是一个藏族诗人——仓央嘉措。仓央嘉措,意为“梵音海”,他是第六世达赖喇嘛,生于1683年,一个农民的儿子。
作为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为人所知,不是因为他在佛法上的造诣,而是由于他洒脱不羁的个性,他字字惊艳、句句惊心的情诗。读他的情诗会忍不住地心痛,却又在眉头沾了无可奈何的笑意,宛若看见他着了世俗的衣饰,行在拉萨的街市。这个神秘活佛掩藏在史籍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漫漫情诗中又隐藏了什么秘密?沿着仓央嘉措的足迹,让我们一起寻找湮没了三百年的传奇.....
情窦初开的翩翩少年,在上天的安排下与那位骑着白牦牛的少女玛吉阿米意外邂逅,两人一见钟情。在爱上她却又离开她的那一年,十五岁的他便成了西藏的精神领袖六世达赖。很不幸地,那位美丽少女的形象已经在他脑海中定格,他知道,终其一生,他永远也无法将她忘却了。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仓央嘉措深情地咏叹着,心头缭绕之事,大概就是现实世界物象的折射吧。可是,无论怎样虚幻重重,最终也都幻化成玛吉阿米艳丽的容颜,清纯的,妩媚的,飘逸的。
她成了藏戏班中的戏子,可她不知道,在她的相思背后,她的面容亦已成为悬挂在仓央嘉措心中的东山明月,永远定格在了他不息的相思愁绪里。这一轮“轻轻走出最高峰”的拉萨雪夜里的月亮,也正陪伴着仓央嘉措的孤独与对她的眷恋。
公元1698年,藏历土虎年,仓央嘉措在第巴桑结嘉措的安排下,从布达拉宫迁至哲蚌寺学习经义。
这一年,仓央嘉措十六岁。这段不分寒暑的刻苦学习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之中,仓央嘉措一天也没有出过哲蚌寺的大门,他除了谨遵几位上师教诲外,就是在青灯古佛处苦苦钻研经文。
在枯燥的学习中,他始终忘不了美丽的家乡,家乡那位叫玛吉阿米的姑娘。他仰望着高高的雪山,思潮起伏,终于写出了第一首情歌:
邂逅谁家一女郎,玉肌兰气郁芬芳。
可怜璀璨松精石,不遇知音在路旁。
时间如梭,光阴似箭。仓央嘉措已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在哲蚌寺雪顿节上与玛吉阿米再度不期而遇,让仓央嘉措已然冰寂的心重新绽开了绚丽的烟花。要将她接到布达拉宫来吗?他知道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和她,永远无法交集,永远无法白头。他痛苦地俯伏在榻前,任泪水模糊他的眼。
仓央嘉措继续抱着一颗被告戒无欲的心持续青灯参佛的生活,一直延宕到一个惊天动地的暴风雨之夜。端坐佛床上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渴望,奔下神坛,风驰电掣地撕开那漫天的黄幡红帐,任那一道银白的闪电爬在他的脸上。他看到了上帝的眼,看到了佛祖的脸,他吃惊地发现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原来都和他有着同样的荒凉。
“佛祖啊,我必须要见我的玛吉阿米!我不能没有她!”
有人告诫他:“爱情是这世上男人和女人的专利,您有权爱那个姑娘,但作为活佛,您应该化小爱为大爱,去爱这世上更多的人,而不应该只是贪恋世俗的男欢女爱。”
但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时光很快到了冬季,布达拉宫里开始风传起活佛仓央嘉措在宫外寻欢作乐的流言。喇嘛们说他是风流的法王。说住在布达拉宫,他是持明仓央嘉措,住在山下的拉萨,他是娼妓们心中的王子宕桑汪波。他们虽然不敢当着他的面指责,可是这样的非议与责难还是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天,拉萨下起了蓬蓬勃勃的大雪,大雪中,仓央嘉措踩着积雪醉酒归来,洁白的雪地上留下行行一深一浅的脚印。
仓央嘉措外出的事情,就这样传遍了整个布达拉宫。活佛竟然在夜晚离宫夜游,并且每次都在天明时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到宫内,这可是比天塌下来了还要严重的大事。格鲁派高层的僧侣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大家对于仓央嘉措的言行纷纷表示了自己强烈的不满,认为这是“迷失菩提”、“游戏三昧”。
是的,佛祖不是让人离弃现世、离弃人生,而是让人去除障蔽、超越相对,回归本心自性,所谓“明心见性”。悟道之人,他的一切行为活动都洋溢着生命的光辉,绝不是一潭死水式的枯木禅。
但仓央嘉措已经走火入魔了,别人无论和他说什么话都是毫无用处的了。
于是,悲剧产生了。
他的玛吉阿米被人们认为是妖女,说她这些日子一直牵绊着仓央嘉措,不能让他静心修行,都觉得她是罪魁祸首。认为只有清除了仓央嘉措身边所有的魔障,他才能真真正正地行使佛祖赋予你的责任和权力。
人们把她处死后用的皮做了一面阿姐鼓,并当着仓央嘉措的面焚烧了这面鼓。
天在旋,地在转。火,熊熊地燃烧着;泪,也无声地往下流淌。火里,泪里,玛吉阿米已看不到他的心在一寸寸地剥离。仓央嘉措孤独地倒在了那面灰飞烟灭的阿姐鼓前。
从此,仓央嘉措不在红宫接受礼拜,也不在白宫参习佛经,只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自欺地认为已把所有的厌恶都隔绝在了牢笼之外。他不再复念六宝箴言,他不再轻呼佛祖的法号,他只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感情,然后反复吟唱。这一笔笔用手写下的黑字,很多已被泪水浸湿。然而,心中没有写出的情意,是怎么也不会被抹去的。他只是用这种方式,铭记他曾经的幸福,他决心用这种方式,了却他剩下的无奈残生。
公元1706年,废黜后的仓央嘉措在被清政府押往北京的途中,于青海湖溘然而逝,享年24岁。而民间却认为他在一个大雪夜悄然遁走,从此下落不明。更有人说,他去了传说中的神秘国度香格里拉,成了那里的第一位客人。
(素材/网络 整理/蝶恋花)
(二)不负如来不负卿 (文 / 蝶恋花)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是红尘中人命定的荼毒,佛门中的仓央嘉措也别无二致。
仓央嘉措,藏族之王,世间最美的情郎。才24岁的人生就匆匆划上休止符。这样一位写满传奇色彩的精神领袖,在布达拉宫和他自己的精神国度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情人?诗人?活佛?
成佛以普渡众生,这是作为六世达赖喇嘛的仓央嘉措之毕生使命,而被誉为转世灵童的他,也清楚自己不再是那个手持羊鞭信马由缰的少年,他是佛光闪闪人们顶礼膜拜的弥陀、活佛、法王。
如果,在入白宫前他不是那个躬耕放牧的农民儿子,设若,他是一个自小长在寺庙的小沙弥,或许他会习惯深宫里枯燥呆板的黄教生活。他就不会如此魂牵梦萦着民间多彩的习俗,不会那么思念家乡那蓝得纯粹的天白得纯粹的云和绿得肆无忌惮的草。雪域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赋予了一个少年深厚的慧根,却也让他背负着转世灵童的重任而无端地卷入了一场政治纷争,极不情愿地成了政治人物随意操纵的一颗棋子。然,一盘被操纵的棋局,棋子是不该有任何怨言的。
如果,在入红宫前他没有遇到他的玛吉阿米,他也便不知道多情不似无情苦,更不会问世间情为何物。他的东山明月可能会是梵音与经文,他可能就会在婆娑的世界里伴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但不可逆转地,他遇到了她!她啊,眼睛像泗水一样清澈,星河一样灿烂,月光一样柔和,头发像乌檀木一样油亮,她有一种极致的美!是啊,错过了前世有今生,转山转水转佛塔,终于找到了她。从此,他的相思比天涯还长,比海角还远;从此,他的思念成河,日夜不息,却无法泅渡。
“人生若只如初见”。有了千古伤心人纳兰的凭栏轻叹,一切美丽的开始便让思念有了刻于骨铭于心的理由。
“从那东方山顶 升起皎洁月亮 未嫁少女的面容 时时浮现我心上。”她的笑容是他永远的魔。
“我那心爱的人儿 如作我终身伴侣 就像从大海底下 捞上来一件珍宝相似。”他的承诺在她心中执着。
可纵有美丽的开始又怎样?一念之间便叶落纷纷。他是雪域最大的王,却保护不了心爱的姑娘;他可以大爱天下苍生,却小爱不了寤寐思服的女人。“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无奈悲愤只能如此。
莫怪活佛仓央嘉措,风流浪荡,他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他是至情至性的男儿,有着七情六欲的血性男子。可是,他的命运注定与佛光佛法相连。莲花前,血比铁硬。莲花开了,满世界都是菩萨的微笑,但清纯的女子却在他的掌纹里永远地失踪了。她一走,山,便空了。
“没有了有 有了没有 没有了有了没有 有了没有了有”字字珠玑,声声泣血。似乎参透了生死玄机,可他真的做到了心无挂碍、寂寞清净,如佛所说的无穷般若心自在吗?“勘破,放下,自在”,一念成执着,他放不下,又岂能得自在?
悟道之人,就是要摒弃执着。放下了执念,就是放过了自己。聪明如仓央嘉措,不可能勘不破。但“面对大德喇嘛,恳求指点明路,可心儿不由自主,又跑到情人那儿去。”一代活佛,在佛门与世俗情爱里挣扎。无奈最终注定宿命,人在历史当中从来只是卑微如蚁,而无法自主。布衣白丁如斯,高贵如仓央嘉措亦如斯!在种种冷酷的铁齿轮中,爱情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而又脆弱易碎,绞碎了,留不下一丝痕迹,何况还有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
爱在心中,佛同样也在他心中。虽然他把情爱清清楚楚写在心底,为了倾心爱慕的人儿甚至可以抛弃性命。可是,无需怀疑,他在佛前是纯净的。他也是有信仰的,只不过他把对佛的纯粹信仰送给了先佛而到的女子。他潜心虔诚,却修不成佛,但他并没有受到佛祖的诅咒,尽管他离开了佛门,佛形留在了他的身上,他用生命阐释着生生世世的缘起缘灭。
自惭多情污梵行,
没有谁能知晓,在那宽大的僧袍下,掩藏着怎样一颗受煎熬的心;没有谁能体会,在那清瘦的面容下燃烧成两个怎样的世界:一边是信仰,一边是爱情;一边是戒律清规,一边是玫瑰爱人。千千结于心,如何取舍怎样成全?谁能化解?谁来解答?是梵音?是白云?还是梦痕?
佛说,多多多,一生情太多;佛说,过过过,一生快走过;佛说,错错错,太多的过错;佛说,莫莫莫,莫要再情多。
想她的放不下,
如果这样去修法
在今生今世
就会成个佛啦
他在苦苦修行,佛堂里修一种叫思念的行,一种叫心殇的行;油灯下修一种叫生离的行,一种叫死别的行。修得锥心刺骨,憔悴面枯。
在每一个清新的早晨,他怀揣诗歌超度草木;在每一个模糊的黄昏,他素笺黑字超度魂灵。然,谁来渡他?谁又能渡他?
无边的风月轮回里,仓央嘉措到底是谁,情人?诗人?活佛?原来,他可以什么都是。他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他是雪域最大的王;他是一手持钵一手挽着姑娘在菩提下无法涅磐的活佛;他的诗,可消百年之积雪,融千年之冰山。
云卷云舒,收发随心,是他洒脱不羁的一生。
不爱江山,独爱美人,是他不避世俗的一生。
入得梵行,又误倾城,是他纠结困惑的一生。
“来我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终于,她没来得及来他怀里,便已魂飞魄散,独留一座坟茔。可她,如东山皎洁的明月,捧在了他手心,也永远地住进了他心里……
入山又恐误倾城。
世间哪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