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年8月,一组凝重的油画作品《病房情诗》在北京一次艺术展上展出,观众为之震憾!有人提出以100万收购,但被作者婉拒。
这组油画的作者是一位名叫许洋的年轻画家。原来,病房情诗缘于他的一段
真实经历,而在这组画作背后,有一段令人唏嘘的
爱情——它像阳光般温暖,像星辰般永恒。
费用单上的小诗,像冬日一抹暖阳
许洋1979年出生于湖北江陵县,父亲在镇上给人开货车,母亲经营一个早点摊。许洋8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强忍悲痛,独自扛起抚养许洋的重担。看见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地忙友碌,许洋心痛不已,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长大后好好孝敬母亲。
从小热爱绘画的许洋初中毕业后进入当地一家美术高中学习绘画,1996年被西安美院录取。为减轻母亲的负担,从大一下学期开始,他便经常揽些画画的活儿赚取外快。除了完成本专业的学习外,他还自学了广告设计专业的部分课程。
许洋少年时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但进入大学后,他深刻体会到追求艺术的道路艰辛而漫长,便决定暂时搁置自己的梦想,毕业后寻找一份高收入的工作,尽快赚钱赡养母亲。大学毕业后,许洋应聘到西安一家广告公司担任平面设计师。凭着独特的创意和良好的审美能力,他设计的作品广受好评。3年后,他被提为设计部主管,月薪达到近万元。
2006年初,他辞去工作,拿出多年的积蓄跟一个同行合伙开了一家小型广告公司。公司刚起步时,许洋每天四处联系客户,忙得脚不沾地。经过一年多的苦心经营,业务渐渐有了起色。许洋计划等公司赚到钱后,就在西安买一处大房子,然后把母亲接到西安安享晚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09年,许洋突然接到老家大伯的电话,说母亲生病住院了,检查结果是肺癌晚期,生命只剩几个月的期限。大伯的话如五雷轰顶,将许洋一下子击懵了。他抛下手中的一切事务,火速从西安赶回家乡。见到母亲时,母亲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许洋每天守在母亲床前,悉心照顾母亲。
两个月后,许洋的母亲因医治无效撒手人寰,许洋趴在母亲的遗体上伤心痛哭。安葬了母亲后,他将自己关在家中,静静地凝视着母亲的遗像,想到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如今“子欲孝而亲不在”,他沉溺在巨大的悲痛与遗憾中。
正在此时,公司合伙人打来电话,说公司一笔业务出现严重失误,客户向公司索赔,此外,因前期几笔广告业务款无法收回,公司资金周转也出现问题。此时,许洋正沉浸在丧母的巨大悲痛中,根本无心理会这些,便委托合伙人全权处理。没想到合伙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将公司的资金全部卷走……
双重的打击将许洋一下子击垮了,他借酒浇愁,每晚靠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心情抑郁的他,感到这个世界再也没什么值得留恋。大年初四晚上,醉酒后的他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第二天清晨,大伯有事要找许洋商量,到许洋家中发现许洋自杀,命悬一线,火速将许洋送往医院抢救……经过紧急抢救,许洋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由于出现胃出血,他被转到消化内科住院部。虽然人被救活了,但他心如死灰,拒不接受进一步诊疗,他的状态让主治医生感到非常棘手。
转到消化内科的第二天中午,许洋趁病房没人,走到窗边,准备从六楼纵身跳下。因为身体虚弱,他费了好大劲才将一只脚踏上窗台……这一幕正好被一个前来为他打针的护士撞见。护士喊,你要干什么?他大声说:“你别过来。”护士立即意识到他要跳楼,她飞快地冲了过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大声呼救。听到呼救声后,几个医生迅速冲进病房,将他拽下窗台。他情绪激动地冲医护人员大吼:“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难道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吗?”医护人员不停安抚他的情绪,给他注射了一支镇定剂,让他睡去。
第二天早上,护士进病房为他打针,他发现正是前一天救他的护士。他拒绝治疗,还冲她发火。可那个护士不气不恼,“你有火就冲我发吧!我不怪你。不过我不明白,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让你一次次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呢?”他没好气地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护士轻声说:“如果你有什么闪失,做为护士,我是有责任的。就算是帮我的忙,也要好好活着,你能答应我吗?”在护士的耐心劝导下,他勉强接受了治疗。
护士自我介绍说:“我叫刘婧,是消化内科的护士,今后,你的护理工作主要由我负责。”随后,她微笑地叮嘱许洋一定要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医院每天都会为患者打印一份治疗费用清单。那天,许洋在看刘婧送来的清单时,发现单子后面居然附有一首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他瞟了一眼,将单子随手扔到一边。
第二天接到费用清单时,后面依然附有一首诗:露出微笑拿出信心|让荆棘风雨全都过去……他问刘婧这些诗是怎么回事,刘婧告诉他:“这些诗是医院的爱心行动小组特意送给你的,为了让你树立生活的信念。”他说:“原来是这样啊,你替我谢谢他们。”刘婧笑着答应了。
刘婧每天都会数次进病房,为他量体温、打针、喂药……无论许洋态度如何,她始终和颜悦色。许洋对这个温柔细心的女孩渐渐产生了好感。
有一天,刘婧对许洋说:“听你大伯说,你是个画家,还是一位设计师,真不了起!”他挤出一丝笑容。刘婧说:“大画家,你可以为我画一幅画像吗?”许洋觉得整天躺在床上也很无聊,就答应了。他让刘婧给他买来一盒彩色铅笔和一个素描本,趁刘婧有空的时候,让她摆了个简单的坐姿,便开始画起来,不一会工夫便画好了。刘婧看着自己的画像,神情和动态惟妙惟肖,她不禁惊叹:“你画得太好了。”
那以后,刘婧一有空就给许洋做模特,然后把许洋的画小心收藏起来。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刘婧告诉他,在她还没记事时,父母离异,她随母亲一起生活,10岁时,母亲因病去世,外公外婆把她养大。她儿时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白衣天使,高中毕业后,她报考了医科大学高护专业并被录取,毕业后到这家医院当了一名护士。得知刘婧的身世,许洋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随后,许洋对刘婧讲了自己的经历。向刘婧敞开心扉之后,他感到心里好受多了,开始积极配合治疗。
拒绝爱情的女孩,心里藏着一个辛酸的秘密
每天送来的费用清单后面,依然附有一篇用钢笔小楷书写的诗歌,许洋开始认真阅读起这些诗歌。一首首隽永的小诗,像一缕缕温暖的阳光,照进许洋的心里,他枯萎的心渐渐复苏。
在一首首诗歌的陪伴和刘婧的精心护理下,许洋渐渐康复,他渐渐喜欢上这个温柔、纯美的女孩。一个月后,许洋病愈出院了。出院后,他开始考虑今后的路怎么走:母亲已经去世,他不用再想着如何赚钱报孝母亲,可以重新追求自己的艺术梦想了。他决定先去西安处理公司的善后事务,然后专心画画。到西安后,他忙着追收广告款,处理债务纠纷,补发员工工资……在西安呆了近半年,才将事情处理完。
回程的路上,他想起了刘婧,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曾答应出院后为她画一幅油画。他想,回去后,他就将那幅油画完成,然后带着它去找刘婧,向她表明心迹。回荆州后,他用三天时间完成了那张油画。画中,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刘婧乌发披肩,静坐在一束盛开的玫瑰花前。他又找人制作了一面锦旗,准备送给医院爱心辅导小组。
随后,他带着锦旗和油画去了医院。可到院办一打听,才知道医院根本没有爱心辅导小组。他恍然大悟,那些诗歌是刘婧写的。他到护士站去找刘婧,可护士长告诉他,两个月前,刘婧因病辞职回老家了。许洋费尽周折才打听到刘婧老家的具体地址,马不停蹄地赶到恩施,又坐车到利川。
几经辗转,他终于找到了刘婧外公外婆的家。几个月不见,刘婧变得消瘦而憔悴,似乎一阵风都会把她吹倒。刘婧看到他,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他说:“我到医院找你,得知你辞职了,所以专程来看你。告诉我,你到底患了什么病?”刘婧说:“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回去吧。”许洋说:“作为朋友,我关心一下你不行吗?”
在许洋的追问下,刘婧终于告诉了他真相。原来,刘婧患上了一种名叫“威尔森氏症”的疾病。许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病。刘婧告诉他,这是一种“孤儿病”。上大学不久,她开始出现腹痛、倦怠的症状,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她患了病毒性肝炎。为了治病,她吃了不少药,但病却不见好转。直到念大四时,才被确诊患了威尔森氏症。那时,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除了慢性肝炎,还有肝硬化症兆。医生告诉她,可以服用药物控制病情,但若想根治这种病,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肝移植。然而,肝移植的巨额花费,她只能通过药物控制病情……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有可能结束,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实现自己的梦想,于是毕业后到医院做了一名白衣天使。工作不久,她就遇到了许洋,得知他是一个自杀患者后,她决定竭尽所能帮助他……
许洋出院后不久,她的病情开始恶化,无法再正常工作。而且,她只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没有医保,也没钱治疗,只得辞职回到老家。许洋问那些诗歌是不是她写的,她点了点头。她说,当初,她看到许洋意志消沉,便想用一些
励志的诗歌激励他,让他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得知真相后,许洋一时难以接受,痛心、惋惜、焦急等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
为了进一步弄清刘婧的病情,他上网查阅了大量资料,对“威尔森氏症”有了较全面的了解。他对刘婧说,他要带她去武汉治病。刘婧说,她咨询过遗传病方面的专家,以她目前的状况,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肝移植,可做这个手术需要几十万元费用,她没有钱。所以这条路已经被她否决了。许洋说:“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放弃活的希望。”
生命如花般凋零,“病房情诗”成永恒追忆
在许洋的执意要求下,刘婧终于随他一起去了武汉。经医院有关专家检查发现,刘婧肝脏的损害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阶段。以她目前的状况,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肝移植手术,目前他们一是要等待合适的肝源,二是要想办法筹集手术费。
许洋表示,他会尽快想办法为刘婧筹集到手术费,他还表示愿意为刘婧捐肝。刘婧却坚决反对许洋的决定,要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再为她的病费心。许洋却说他已经做了决定。
然而,事情急转而下。首先是许洋的配型没有成功,他不能如期为刘婧捐肝。更令他绝望的是,专家对刘婧的身体进行全面检查后得出结论,由于刘婧的肝病过重,肾脏也出现了严重问题,不适合做肝脏移植手术……残酷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他们的美好愿望。
这时,病情一天天加重的刘婧求许洋,“我不想剩下的日子在医院度过,你能带我去旅行吗?”刘婧告诉许洋,她从没见过大海,很想去看看大海;她还想骑着马儿在草原上奔跑;她一直向往荷西和三毛的爱情,曾经幻想在沙漠里看星星……许洋忍着泪说:“我一定会带你去。”
许洋亲手绘制了一张旅行地图,上面用彩色铅笔画出了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和行走的路线,然后对着地图跟刘婧一一讲解:第一站是海南三亚,这里气候宜人、空气清新,拥有中国最湛蓝的海水和最长的海岸线;第二站是中国最大的沙漠——新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第三站是青海湖,青海湖又名“库库淖尔”,即蒙语“青色的海”,湖边有一望无际的美丽大草原……刘婧听得如痴如醉。
2011年
春节,许洋陪刘婧在恩施度过。在说服了刘婧的外公外婆后,当年3月,他带着刘婧到北京协和医院先做了一下巩固性治疗、并开了些药物,然后从北京乘飞机开始他和刘婧的旅行。
他们从北京乘飞机到三亚,来到离三亚市约20公里处的亚
龙湾,选了一家酒店住下。每天傍晚,许洋带着刘婧在海边看美丽的亚龙湾海上日落,夜里,刘婧依偎在爱人怀中,聆听海浪温柔地拍打沙滩……在“天涯海角”,他们眺望着烟波浩渺的大海上点点帆影,似乎到了天之尽头……在三亚呆了一个星期后,他们从海南飞往乌鲁木齐,又从乌鲁木齐乘火车到库尔勒,独特而神秘的西部风光顿时吸引了刘婧。
第二天,许洋租了一辆吉普,带上食物和水,向沙漠驶去。两个多小时后,塔克拉玛干沙漠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展现在他们面前,那种雄浑壮观的场面令他们无比震撼。面对浩淼无垠的漫天黄沙,刘婧就像孩子似地欢呼雀跃。许洋将越野车停泊在沙漠边沿,牵着刘婧朝沙漠中走去。
太阳西下时,许洋搭起帐篷。两人并肩躺在帐篷里,仰望夜空,满天的星星像一颗颗宝石在暗蓝色的苍穹闪烁……那一夜,他们相拥着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接下来,许洋又带刘婧去了青海湖。水天一色的湖水,似一泓玉液琼浆在轻轻荡漾。他们来到青海湖北部的金银滩草原,羊群似天边的云朵般缓缓飘动,草原上鲜花盛开,刘婧穿着白色的裙子,徜徉在花海中。
许洋向当地牧民租了一匹骏马,带着刘婧骑在马背上奔跑。许洋忘情地放声高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他从背后搂着她,亲吻着她在风中飘飞的长发:“你知道吗?当年王洛宾在这里触景生情,创作了《在那遥远的地方》。我今天也带着我心爱的姑娘来了……”在旅行途中,许洋与刘婧相依相伴,时刻不分,让美丽的大自然见证他们美丽爱情的一分一秒。
可一路上,尽管许洋对刘婧尽心呵护,让她心情愉快,并带她就近到当地医院去看专家,她的病情还是一天比一天加重了。刘婧也开始思念外公外婆。7月初,许洋便带着她回到了恩施老家。在老家的那段时间,刘婧的身体每况愈下。看着心爱的恋人生命就如残花般凋零,许洋犹如万箭穿心!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刘婧躺在恋人的怀里,喃喃地表达内心的感激,她说:“有你陪在身边,我已经知足了,谢谢你给了我最美的阳光。”许洋轻轻说:“对于我们,阳光是彼此给予的,我们真诚的心就是彼此的阳光,所以,我也要谢谢你。”刘婧开心地笑了,叮嘱男友:“我走后,你要记住我留给你的‘病房情诗’,要鼓起勇气好好活着!你妈妈和我会在天上为你祝福……”许洋含泪点头,两人紧紧相拥,时间似乎停滞在此刻。
2011年7月20日凌晨,刘婧在许洋的怀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许洋以男朋友的身份,帮外公外婆为她妥当地办理了后事,把她安葬在一片盛开着鲜花的树林中,让恋人离世后,仍能享受大自然的清新。
刘婧的离开,又一次给许洋以沉重的打击。然而,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脆弱,他悄然离开家乡,到北京通州宋庄的画家村,租了一间民房安顿下来。他拿起画笔潜心创作,他创作的主题就是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刘婧和她带给他的阳光。
一年多过去了。2013年3月,许洋潜心创作的油画《病房情诗》,在北京一次艺术展上展出,受到观众的极大关注,画作中喷涌而出的情思和深沉的张力令人震撼!一家画廊提出以100万人民币收购《病房情诗》,被许洋婉拒。他说,这幅油画是他生命中最宝贵爱与经历,是他一生的阳光,他要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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