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当兵回来了。但刚一进家门,就招惹得老父亲老大的不高兴:因为他戴着一副漂亮的大墨镜!你想啊,已回到了乡下村里,进了自己的家门,竟还一直捂着那么个流里流气的破玩意儿,这不是“三天离乡,忘了爹娘”吗?
妹妹一见这样,赶紧把二虎拉到了院里,塞给他两张电影票说:“哥,这是俺那位刚邀俺的,就送给你们啦。你快去找俺玲姐吧!”说着,她主动替他推起了支在院里的自行车。
不想,一开门,春玲正站在门口。只见她紧咬着下嘴唇,显得神情有些激动。是啊,见到日夜想念的他了,她能不高兴吗?
“呦,正好,俺春玲姐已来啦!”妹妹十分高兴地叫道,“说真的,要不是你们俩呀,这么好的电影票,俺可不让!”
“虎哥……”春玲盯着他那晶亮的大墨镜,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二虎笑了笑说:“春玲,你……”
春玲似是一下有些害羞地小声说:“一听说你回来了,俺这就…….”
这个浑身透发着青春灵气的姑娘,如今越发出落得俏丽好看了。他望着她,一时不知所措地说:“那……咱们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她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他慌忙就去接妹妹手里的自行车,而她却一步跨前抢了先。弄得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是个大男人,还是让他来吧。但她当仁不让地说,要说骑自行车,她比他一点儿也不差!
“哎呦呦,你们俩还挺客气哩!”妹妹说着就躲进家里去了,只在身后留下一串笑声。
长着高高个子的她,随即就搭腿上车,驮着他向城里骑去。
他俩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月下老儿”牵到一起的。他俩既是同村又是同学,两人高考落榜后,便都回家务农。一次,看到电视上播出一条某地举办种植食用菌培训的信息后,直到报到的那一天才发现,他俩竟然不约而同地都参加了。就这样,一期培训下来,他和她便产生了感情。回到村里不久,他便参军当兵去了。而她不但把事业做成功了,而且还经常往二虎家跑,帮助收秋种麦,悉心伺候患病的老人,俨然成了勤快贤惠的儿媳妇。
他们村离城里不算远,公路也好走,只是天气已有些凉了。好长时间,同在一辆自行车上的他俩,像是故意怄气似的谁都憋着不吭声,只听见车胎轧路面的声音。
终于,他用手顶了顶墨镜,结巴着开口了:“春玲,俺、俺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扭了扭头说:“是啥事?你就说呗!”
他又沉默了老半天,这才依然有些结巴地对她说,他已经想好了,他要与她分手。她听后并没有太大的震惊,仍然骑着自行车,但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她直视着前方问他,咱俩没有感情?他语塞。她又问,是俺配不上你?他无语。她继续问,那就是你提干了升官了?这次他终于开腔了,只是连连摇头否认。她不免就有些气了,追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总得给个理由吧?他说啥也不让再问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就是必须坚决地跟她分手。
“既然这样,那好吧。”她没再去蹬车子,当自行车自然地慢慢停下来之后,她把右腿从前杠上一绕,首先下了车子。随即他也跟着下了自行车。
他禁不住地小声问道:“你这是……”
“不过,看在咱们是同村同学而且好了一场的份儿上,俺再把你送回去。”她看也不看他便掉转了车把。
他用手拽着自行车后架,一时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她还是驮着他,骑起车子又往回走了。两人又都是沉默不语,依然只听见车胎轧路面的声音。
“你看你这是……”他嗫嚅着,鼓起勇气说,“春玲,往后咱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她朝后一扭头,甩给他一句:“别拣那么浪漫的说啦!”她狠狠地猛蹬了几圈后,恨恨地大声道:“哼,你不愿意了,俺还不愿意了哩!”
他愣了一下,似是在喃喃地说:“那正好,咱们也就是这点缘分了,分手吧!”
“哼,实话告诉你,俺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她嘴上说着硬话,但心里仿佛在强忍着什么,几乎就要哭出声来了。
也就在几天前,她去城里时偶然听一个熟人说,有一个来接兵的,正巧与二虎同在一个部队,那个当兵的说,在救灾的时候,二虎被突然倒塌的危楼断垣砸瞎了眼睛。所以那个熟人就劝她,说她人既长得漂亮又会挣钱,何必非要在一根绳子上吊死不可呢?只要她愿意,眼下就有现成的“茬儿”:刚提拔为某部门二把手的英俊小伙儿.……打那以后的几天来,她忽然变得少言寡语了,再也听不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了。
当然,这些二虎不知道。他有心无心地就接着她的话音儿说:“是啊,现在谁还看得起一个穷当兵的呢?”
“你……”正在心乱的她,下意识地猛地一刹闸,自行车吱地一声就咯噔停住了,使得身后的他一下就撞在她的后背上,弄得墨镜也被摔掉了。两人冷不丁地一慌,就都毫无防备地摔到了地上。
当他赶忙去扶她的时候,想不到面对面的她,竟不由得一下惊呆住了:“啊?你的眼睛……”
这时的他,反倒平静了下来:“俺的眼睛被砸瞎了,只是俺一直瞒着家里和你。”
不料,她苦笑了一下说:“其实,俺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俺还以为你的两眼都瞎了。”说着,她的眼睛里已是涌满了泪水。
本来,二虎在今年就要退伍了,但在他的眼被砸瞎之后,部队领导为了照顾他,就决定把他留下。不过,他不想给部队添麻烦,最后在他的一再要求下,他还是按时退伍回来了。现在他一见她原来是这样,虽然一时感动得浑身微微颤抖着,但转念一想还是狠了心地说:“俺不但眼瞎了,而且又退伍回来。俺不想拖累你,咱们还是分手吧!”
“你敢!”她拭了一把热泪,用手指一戳他的额头说,“早知道你还有一只眼能看见,俺可不费这么大的劲骑车驮着你!现在该你骑车驮着俺啦!”
于是,他扶起自行车,搭腿上去就要走。但她却说:“再拐回去吧。”
他说:“为什么?”
她说:“看电影啊。”
他笑一声说:“恐怕早已开演了。”
她也笑一声说:“那咱们就看一个结尾呀!肯定是大团圆结局呢!”
天边,那轮明月圆圆地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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