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竖起全身的刺,只为保护我。
我站在办公室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哎呀,许老师,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妈妈讨好的声音。
“哼。苏女士,你总算来了。苏曼在这次的期末考中作弊,还公然顶撞监考老师....”
“许老师!”她微笑着打断班主任的话,“孩子有什么做的不对我会回家好好教导,在学校方面,希望您能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像她这样品行败坏的学生,要是都网开一面,那学校岂不成了垃圾堆!”班主任指手画脚的对着我唾沫四溅。
“你说谁品行败坏?”她眯着眼睛问班主任。“还能有谁?!你女儿!苏曼!不知道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教育出这么个...”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班主任的漫骂。他捂住左脸羞愤交加的喊道:“保安!有家长打人!来人啊!”
我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向门外跑去。她边跑边回头大喊:“你才品行败坏!你们全家都品行败坏!”
“好啦,妈,别骂了,人家都听不到了。”我松开她气喘吁吁的说。“哼,还管老娘怎么教育,要不是我苏晴,能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吗?”
又来了!天下什么好事都是她做的。我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将她的自吹自擂抛在身后。
“我跟你说,谁欺负我女儿谁就是找死。”隐约还能听到她在身后絮叨。“哎小曼,你慢点,等等妈妈。”
我放慢了脚步,凝望着蔚蓝的天空。这就是我的妈妈,无论何时总是拼了命的想保护我,纵然长着一身嶙峋的刺。
2、其实,学跆拳道是为了保护你。
“小曼,再盛一碗饭,你小毅叔叔一会来咱家吃饭。”客厅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我将饭端到桌上,随口说道:“这么频繁的往咱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毅叔叔是我爸呢。”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她停止手上的碗筷,好一会才抬起头轻轻的说:“以后不要这么说话了。”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自从爸爸离开这个家后,她就独自一个人撑起两个人的天空,对爸爸的离开绝口不提。
“小毅,我跟你讲,今天要不是小曼拉着我,我非再抽他几个耳刮子...”她嚼着饭含糊不清的吹嘘着她的“英雄事迹”。
我无奈的望向小毅叔叔,他会心的对我笑笑。“这年头,谁不作弊?谁不作弊,谁就是猪八戒!白痴!二百五!”
我和小毅叔叔听到她这番话时,禁不住笑了。“再说了,我相信我家女儿不会作弊的。”她乐呵呵的说。
“行了,妈。您倒是把自己‘吹’美了,却把我的学业彻底‘吹’没了。”我无奈的看着她。
“没关系,咱不稀罕那个学校。反正也放假了,下学期给你转到别的学校。”她不屑的说。我叹了口气。
她接着说:“要我说,你今天就该把那个狗熊班主任打的落花流水。让他还信口雌黄!给你花钱去学跆拳道,是让你保护自己的,笨丫头!”
我再也受不了她的唠叨了,放下碗筷钻进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小毅叔叔敲门进来。
他温和的笑着说,***就是这样。但是你要相信,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我看着他温暖的面容,看着这个为了我的妈妈未曾娶妻的男人。
3、我不在乎被喊雏妓,愤怒只因他们侮辱了你。
“打工?打什么工?零花钱不够用吗?还是你要买衣服?还是你要给同学过生日?你说,你缺多少,妈妈给你钱。”
我按住她摸索钱包的手,小心翼翼的说:“妈,我不缺钱。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些重担。”
“分什么担!放假了就好好去玩!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她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递给我。
我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上前抱着她说:“为什么就不能正正经经找份工作?能不能不要再去那种地方唱歌了?”
她一把推开我,怒道:“什么叫正经?我辛辛苦苦的赚钱养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妈妈!”小毅叔叔拉着我示意我别说话。
“可别人不这样看!”我甩开他的手对她咆哮道。“你知道同学都说我什么吗?说我是雏妓!”
“混帐!”她挥手给了我一巴掌。“你懂什么叫妓女?!妓女卖的是什么?我卖的是什么?我卖的是辛苦,是汗水!”
她一屁股跌在沙发上啜泣不已。小毅叔叔边安慰她边给我使眼色让我走。我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转身离开。
我们就是这样,互相深爱,却从未间断过伤害彼此。就像两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想要靠近对方,却一次次被对方刺痛。
我终于还是去了一个酒店当服务生。第一天工作就被那个肥胖的大堂经理一顿臭骂。心情颇为沮丧。
回到家中,她已做好饭。像往常一样跟我絮叨不已。我没有吭声。吃完饭钻进房子里写写画画。
几天后,当我发现日记本有被偷看的痕迹时,我就知道接下来没有什么好事情。
4、我只是想保护你不受伤害。
我接到大堂经理的电话时,才刚刚下班踏进家门没多久。“你快点来把***弄走!”他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挂了。
我赶到酒店时,正见她尖着嗓子和大堂经理理论着什么。“我自己的闺女我想带走就带走,你管的着么你!”
“这位女士,我还要向您说多少遍,她已经签了两个月的合同,是不能随便走人的。”大堂经理不耐烦的说。
“我还就偏偏让她随便走人了怎么着!我的闺女我爱怎么着怎么着,你算哪根葱!”她几乎跳起来喊道。
“麻烦您说话文明点!保安,送客!”大堂经理一脸阴险的带着笑意说道。几个保安冲上去拉着她的胳膊。
“不准碰她!”我冲上去一脚解决一个。大堂经理喊道:“哎呀打人了!保安!把那两个泼妇给我抓起来,我非给她们送到警察局不可!”
像上次一样,我拉起她就跑,她边跑边兴奋的说:“哇,女儿,你刚才好棒!”我没好气的说:“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
十来个保安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喘着气说:“跑不动了,不行了。”我停下来看着满头大汗的她,看来非得用武力解决了。
我自如的穿梭在十来个黑衣保安中,略施拳脚,便放倒了一半。她兴奋的在边上鼓掌,助威,大喊。
一个保安对躺在地上的几个保安喊道,你们几个去抓那个老的。我望向她,她还毫不知情的在鼓着掌。
我绕过面前的几个保安,眼看她被人抓住胳膊,动弹不得,我拼尽全身力气,飞起一脚将拉她的一个保安踢倒。
另一保安扔拽着她不松手,就在我准备一脚解决的时候,感觉身后又冲上来几个人。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冲上去将另一个拽着她的保安踢倒,身后却被一拳打中。我忍住疼痛将她护在身下,却在推攘中将她挤到了电线杆上。
“嘭”的一声,她软软的顺着电线杆倒了下去。“妈!”我抱起她大喊,她却没有丝毫反应。那些保安愣了片刻,顿时夹起尾巴一溜烟跑了。
5、那么,让我来当你“姐姐”吧。
小毅叔叔赶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医生对我介绍她的情况。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惊吓过度,暂时昏厥。休息片刻就会好的。”听到此,小毅叔叔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她果然醒了。她摸着脑袋坐起来,细声细气的对西装革履的小毅叔叔说:“小毅,你怎么穿成这样?我怎么会在医院?”
小毅叔叔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用不解的眼神和我对视了一下。我笑着握着她的手说:“妈,你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将手一下从我手中抽出,古怪的看着我说:“这位姐姐,你喊谁妈?我才15岁好不好。无聊!”
我们惊讶的看着她。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是撞傻了吧。她嫌恶的避开我的手,小声的对小毅叔叔说:“小毅,她是谁?说话好奇怪哦。”
我的心一下沉入谷底。她拉着小毅叔叔的手说:“你今天可不可以再帮我约小伟?还在学校后面的那个山坡,好不好嘛?”
我的心“咯噔”一下。小伟,爸爸的名字。小毅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出去。
“初步鉴定,病人因脑部受到撞击,导致智力退化。按照她现在的行为语言,应该只有15岁的智力。从她十六岁到三十九岁的这段人生,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医生指着脑电图解释道。
接到小毅叔叔的电话时,我正在看食谱。“怎么样了,小厨师,又学会做什么菜?”小毅叔叔调侃道。
“你取笑我,小毅叔!”我笑道。“其实你不用那么辛苦的,以后我可以天天给你们母女做饭。”他诚恳的说。
“不用了,我妈现在这样,我总得学会照顾她。对了,我妈怎么样了?”“好的不得了,你听----”
“小曼姐!哈哈。沙滩上有好多贝壳啊!早知道你也该跟我们一起来玩!”我听着她欢快的声音眼泪渐渐溢出眼眶。
“小晴,你要乖哦。表现好的话我就给你买你上次看上的那条喇叭裤。”我像个小大人一样对她说道。
“谢谢你,小曼。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去照顾她,爱护她。”小毅叔叔的声音透着感动。“小曼姐!记得跟小伟讲我有给他带贝壳!”
那边隐隐的还能听到她的大喊。“唯一遗憾的是,她完全不记得你了。”小毅叔叔难过的说。
“不重要。真的不重要。她现在很快乐,这就够了,不是吗?”我泪流满面的说。“她一直很想见你爸爸,你会让她见吗?”
“不会。她有你,有我,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我挂掉电话,拿着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任泪水一遍遍洗刷着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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