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伟说,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们看不到我们想要的。要坚持的唯一方法:毁灭吧!这样你才能贴着亲切的土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才能看清你自己。
他的话有些消极,但是很真实,有点儿后现代主义推崇的颓靡气息,不过还比较理性,或者说至少还站在理性的边缘,显然他的解构方式并没有摆脱宿命论的纠缠,我们因而无法抗争,这便是他眼中的孙悟空所具有小人物应有的“人”性原因所在。无论至尊宝,无论孙悟空,在刘镇伟的眼里无非就是两个真实的“自己”,所以他要颠覆,甚至还要以荒谬的手段来颠覆。于是我们看到了两个更具“人”性的角色的荒谬演绎。
先说唐三藏。借鉴原著,唐三藏的前世今生都注定了要当一个和尚的命运。然而在险恶的世途和横行的妖魅面前,仅仅靠一股勇往直前的恒心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身为一个和尚,对于尘世间的琐事又会知之甚少,种种生存的技能严重缺失,不过,还好,他的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能力的确到了一定的水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作为取经团的领队,练好嘴上功夫绝对是无奈之举,也是当务之急。所以总要无休止地把一个意思颠过来倒过去地说,这么做应该是行得通的,可以料想,那样一个鬼魅横行的世界,突然冒出来一个擅长讲道理的大贫嘴,于神于鬼、于魈于仙,还真是件意料之外的事。所以,悟空的肺气炸了,观音姐姐的头听晕了,轮到心理素质还尚未过关的牛虱,除了悬梁自尽,怕是不会有比此更好的选择了。
换个角度,唐三藏存在的理由就是历经磨难得取得真经,这在原著的意义上应该是个超级伟大的形象。可这里解构的并非历史,而是小说,演绎的仅仅是个戏剧效果、一种以表达方式为主的电影创作形式的尝试,以及对“人”性的更深层阐释,所以,三藏身上所潜在的人的东西势必要得到挖掘,那么导演针对于三藏形象彻底谐虐化的这一表现手法,我们还是在他既定的逻辑下,欣然接受了。
再说悟空。孙悟空的前身无非就是个大闹天宫的泼猴,好歹也算是个灵长类,所以在“人”欲方面当然也有着普通雄性动物的本能欲求,可是,历史的使命又要求他在五百年后保佑一个叫唐三藏的大贫嘴去西天拜佛求经,那么,“人”欲不灭,凡尘不脱的话,取经一事势必坏菜。所以,作为总策划的观音便不得不把他先压在五行山下蹲蹲性子,一方面,等待三藏的投胎转世;另一方面,也灭灭“人”欲。这是个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试想,这么一座大山,千万吨级的玩艺儿,再怎么好的身子骨也是禁不起压迫的,而且一压就是五百年。于是,这五百年,悟空由一个幼年猴成长为了少年猴,又由少年猴长成了青年猴,也就是说,悟空的整个青春骚动期基本上都已经被这座荒芜的五行山荒废掉了,而且还压出了相当严重的性功能障碍综合症,已至不可治愈的程度。即便还残存着些许意淫的幻想,那么,白晶晶与其师姐的三把火也彻底给了他绝望的了断,以至最后,面对紫霞的纯情,已尽尘缘的至尊宝,仅剩的唯一一点俗念又不得不借着先前的自己,做了个纯粹历史性的永别。
电影的一开始就是个梦境,以至于后来的诸多次似是而非的梦中的一切,都向观众暗示了所谓电影和所谓人生的荒谬性,但是,又都是无比真实的。正如张楚在《孤独的人是可耻的》里面表现出的荒谬一样:“孤独的人他们想象鲜花一样美丽,一朵骄傲的心风中飞舞跌落人们脚下,可耻的人他们反对生命反对无聊,为了美丽在风中在人们眼中变得枯萎”。
你是否能够想象得出,某一天,假设自己将来的命运突然知晓,而又无法改变,又不得不无奈地抛弃,无意地获得,甚至更不能讲出自己心中强烈的痛楚与仇恨、爱欲与哀伤,等等,此时,你自己的所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