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导演的《换子疑云》(The Changeling)取材1928年发生于加利福尼亚州的真实惨案。美国1928年3月的一天,男童沃特的单亲妈妈克里斯廷(安洁莉娜茱莉饰演)临时被她任职的电话公司找去加班,害得妈妈原先答应要带儿子去看电影的承诺落得食言,更糟的是等到妈妈回家,儿子早已不知去向。克里斯廷找遍左邻右舍大街小巷,只好赶紧报警。不料,洛杉矶警方居然要「按规定」起码24小时找不到人才可视为失踪,警方才肯接案。5个月后,洛杉矶警方由年轻英挺的队长. Jones (Jeffrey Donovan饰演)出面告知克里斯廷,说是小孩找到了。洛杉矶警方向来风评不好,无能打击犯罪,干脆打压异己,深夜搞类似暗杀的行刑队,随便抓人、当场枪毙。这回宣称千辛万苦、千里迢迢从别州寻回失踪男童,希望从此洗刷警方经年累月的恶质形象。克里斯廷见到男童(Devon Conti饰演)只是一场空欢喜,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当着大批媒体记者的面,警方可不愿威望再度降回谷底。悄悄强迫克里斯廷非认不可。如果你是克里斯廷,情何以堪?身为劳工阶级、单亲家庭的她,平白多养一个小孩负担多重?更可怕的是,这等于逼她封杀找回儿子的机会。克里斯廷双管齐下,一方面频去警察局求助、申诉,一方面直接向这个野孩子质问他究竟是谁?为何说谎?
且让我暂时停在这里。研究1950年代到1960年代初期香港电影的人会发现,当时似乎有一股风潮为古代女性翻案;譬如貂婵起先配合王允的连环计促成吕布杀死董卓,后来却爱上年轻英俊的吕布而不依王允毒辣的连环计,非但不害吕布反倒跟吕布英雄美人比翼双飞。又如,董小宛放弃美人计去害顺治皇帝,而是激发皇帝跨越满汉、种族仇恨去天下一家,突破性别限制男女都可能、也都可以有治国的能力与宝爱人民的胸襟器度。武则天并非女祸、也不算夺权,而是在襄助每当翻阅群臣奏折、建言就打瞌睡的唐高宗皇帝撑住江山。电影中对女性的尊重与同情,甚至女性主义意识,在1956年日本导演丰田四郎的《白蛇传》也有对应。那个时期电影对待女性主义,就像纪录片导演陈俊志先前拍摄的同志电影,对同性恋族群呵护备至,但见社会的压力与异性恋的霸权让同志喘不过气来、无生存空间。可是后来陈俊志拍摄同志夫妻的电影却由「入门」转为「进阶」,让你我体认到同志间也会有冲突矛盾、甚至家庭暴力。同样,2008年出品的《画皮》也不必像早年的女性主义电影丑化某些男性,陈坤饰演的王生外貌俊美、内在善良,可是依然会在没有坏人的一男两女的纠葛中,三人都在受苦!
当克里斯廷痛苦不堪(被警方硬塞个野孩子赖账,不肯去救她下落不明的亲生子)而对这个假儿子又吼又骂又逼问的时候,我停顿了一下。停顿是在想,这个假儿子虽然可恨(会间接害死真儿子),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孩童,哪里知道后果对克里斯廷多严重?杀伤力多大?小小儿童,怎么撒谎得毫不脸红?毫不胆怯?又是被谁调教的?这么小就被教得这么冷这么狠,不也是另一种可怜?如果他有父母而他父母又待他好,他何必要伤天害理、冒名顶替?想到我的祖母不让我的父亲求学,我的外公不准我妈妈上学,而我的父母再穷再苦也要让我念完大学并打算筹钱供我去巴黎或纽约留学。所以我恼恨那个野孩子却不能不为他哭泣。《换子疑云》编剧的聪明是让克里斯廷悬崖勒马,受害人不要成为加害人,让她也体谅到这个说谎的野孩子的可怜,这是本片最让我感动的地方。本片同情双方,悲悯两造。
向来敢跟警方恶势力对抗并在电台控诉发声的一位教会牧师(约翰马可维奇饰演)愿意帮克里斯廷翻案,洛杉矶警方却先下手为强,把克里斯廷当精神病患送往精神病院强制拘禁,强迫治疗。这让我想起田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