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的几棵白菊,悄然间开放。
在这个近乎废弃的家属院里,那几棵白菊是孤寂的,没有人会去在意她们,更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的冷暖。但她们依然在应该开放的季节里绽然开放,朴素、庄重而又活力四射!
几棵白菊是怎样在那堵快坍塌的墙角下扎根、发芽的?自我在那个寒风乍起的早晨里冷然发现了她们,始终在找寻答案。答案没找着,却看着她们继续蓬蓬勃勃的开放着,每天对我笑脸相迎。
每天早上与灿烂的白菊面面相对的时候,不再想象她们的由来,倒是想到《红楼梦》里那首自号怡红公子宝玉哥儿的《种菊》诗,很有些趣味: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处处载。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露开。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护惜,好和井径静绝尘埃。但细观那洁净无秽之花朵,怎么想怎么觉得那宝玉哥儿忒也疏薄。
细想也是,宝哥哥自小居住深院阔宅之内,养尊处优,身旁时时花团锦簇,少不了佳酿美女。写这首诗时,许是在一个秋风飒爽的日子里,哪位在他心目中堪比玫瑰、牡丹的佳人一时惹得公子兴败,无聊之下,闲逛于亭榭之间,花池之畔,百无聊赖之际,乍然瞥到墙角的几株菊花,被其傲然之势触动了很是受伤的自尊,即兴占出几句还算像样子的诗来。
不过足不出户之人自是不知,菊花之傲之纯,何在乎经雨带露,哪注重泉溉泥封,怎自视静绝尘埃?
宝哥哥还总算没还被花花绿绿全然洗尽心中的那点叛逆,要说那句“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还真是不错!象我面前的这几棵白菊,面对无坚不摧的寒风,依然笑脸相迎每个日出日落,大大方方,开出一片灿烂,一片精彩,没有人会在她们的面前毫无所思,没有人不会被感动,感之所至,如手中有酒,又怎会不举杯相邀,把酒共欢?
菊花之高风如此,自是引来文人骚客吟咏无数。说起来,或许是时代使然,或许是环境造就,古代文人,吟咏菊花之时,似易安居士,这位山东老乡,本是豪爽之人,不知会怎么心血来潮,吟出“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样伤感的词来?再比如,民间轶传中风流占尽的唐寅,许是在风花雪月中“浪迹”太久,一时之间感到莫名的寂寞,冷然想到了家乡,面对冷风中的菊花,心中油然生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的感慨来。彼时彼刻,他心中的郁闷,或许仅仅是寄托在他眼中行将凋零的菊花的外表上,哪里会有我们陈老总眼中“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的菊花的铮铮傲骨!
那年的深秋,在南京雨花台前吊祭英烈的间隙,我看到了雨花台周围布满的数盆白菊,在冷寂的秋风里,肃然而又庄重。而我凝视那九座雕塑的时候,却在雕塑的不远处看到了几簇似乎是野生的菊花,也是白色的,在飒飒的秋风里,在熙熙的人群后面,一样肃然,一样庄重。当时我在想,那九座雕像,只是那么多英烈的代表,而在这里为理想而傲然而去的英烈,又何止十万之众!他们只是为了一个理念,为了一个愿望,为了一个梦想,为了一个主义,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这个他们曾经无限留恋又无比充满信念的世界,又何曾在乎过自己身后的一切一切!泪水悄然滑落的时候,朦胧中,我看到了那几簇白菊,很灿烂。
匆忙中,秋天还没来得及尽情享受属于自己季节里的收获的喜悦,冷不丁被突然袭来的寒流推了一把,便挥手而去。虽说菊花一如高启所咏:不畏风霜向晚秋,独开众卉已调时。节气已到大雪,再看墙边的那几棵白菊,凛冽的寒风里,已然开始凋谢。是啊,菊花毕竟有自己的生命,她们已然笑傲群芳,可以在梦中尽情享受自己的风骨。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冬季是美丽的,也充满了幻想,当菊花宛然谢幕的时候,冬季里,我们在憧憬来年的美好之时,只能欣赏晶莹的冬魂——雪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