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东游西荡的鹤君大人,某日在人界吃酒,分明是个三杯倒,偏学那凶悍屠户拿碗干,不久便醉的扇也忘了摇曲也忘了哼,用掷暗器的手法将几文铜钱砸到了掌柜桌前,还耍流氓似的挑眉一笑。掌柜没说话,只瞥了她一眼鹤君东摇西摆的背影,心中暗笑。
捏着扇子摇摇晃晃出了城门,浪够了打算回仙界,鹤君清心咒念了三遍也没将体内的酒气祛除。
饶是鹤君平日再心大也发觉不对,总归是酒而已,管它两碗三碗的,本君一个咒打过去再郁郁的酒气也该散了,莫非那破掌柜的给酒里添了些东西?
此时已晚,周身风卷乱叶,阴雾飘渺,竟是陷身于迷阵中。然而鹤君毕竟是鹤君,讲她不务正业也罢,可帝君座下何时出过庸人。当即运转功法,挪步观察周遭,一把从人界仙山道观抢来的剑器已然出鞘。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且报上名来。”鹤君有样学样的照着几个时辰前听小老儿说书时戏本子里的对白喊了几声,细嫩的嗓音故意往沉了压,纵使如此,无人应答。鹤君心中思索,奇怪,本君虽说平日里拈花惹草,可也不至于布个阵来擒。...难道是那破掌柜的下手?本君并非未给酒钱啊。
酒醒了不少,鹤君抽出长符施法引燃,发觉符烟细细的泛着些碧色,这雾绵密浓厚,其中竟带了毒。
平日也罢,清醒时以鹤君的内力自是不会中招,今日贪了酒,自然两说。现时毒气已随吐纳入体,又凭运功进血,除非回天界寻仙草解毒,否则不说毙命也必将昏沉入眠,此招当真阴险。
无奈,鹤君被迫现了原形,雪翅高展昭然腾飞。研究了一阵,鹤君明白这迷阵飞不得高,一腾至云中眼前便一片晕眩,好好一只仙鹤,活活成了一蹦一跳的小雀,鹤君暗自咬牙,这仇非报不可,回去就拆了那破酒坊。
就在鹤君气的磨牙,欲捉住那掌柜的除之而后快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却悄然散了开来。
是海棠。
忽闻异香,鹤君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说明此阵并非完全密封,许是布阵之人道行不够,又或者自己运气不错误打误撞走到阵边。遂狠了狠心,瞅准一处恶风较弱的薄雾撞去。
“大胆,哪里来的傻鸟,惊了我们棠仙斩你烤肉……咳……斩你谢罪。”一道稚嫩的童音高声威胁。
鹤君扑扇雪翅落于一株参天海棠上,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过从周身昭昭仙气来看暂时当是安全的。抓紧时间艰难运转凝滞的内力,鹤君盘算着至少先将人形复原了再说,听闻此言一时兴起回了句。
“小屁孩,说谁傻鸟呢,我是你鹤君爷爷。”
放在天界,此话一出定要因出言不逊被帝君罚抄经文,可这是人界,鹤君又一向是个牙尖嘴利的主,这些混话自然张口就来。
“你这傻鸟还会说话,莫不是哪家仙君的灵骑?快滚快滚,别误了我家棠仙练剑。”那童声又催,停顿片刻忽而又惊又怒的斥道,“放肆,你这混账鸟竟然落在棠仙本体上,我宰了你炖肉!”
鹤君气极反笑,还未张口,一道清丽的女声带着无奈训道,“青流,慎言。”显然是良好教养让她听不下去这幼童粗鄙之语,微一迟疑,此女又冷声道,“大人,我这树身可还合脚,歇息够了便下来罢。”
恰逢此时鹤君内力运转完毕,又恢复了平日里赤簪绾墨发,素裳裹仙身,眉间一点朱砂,腰身一挂宝剑,柳眉星眸,素颊琼鼻,薄唇皓齿,一副正经神君的模样。
她从树身一跃而下,平稳落于二人身前,装作恭恭敬敬的作揖,垂首将心中台词默念好几遍,打算敷衍敷衍就溜“在下遭歹人陷害,幸得仙姑香气指引侥幸破阵而出,来日定有重谢。”
然而一抬头,见面前二人姿色,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这高些的想必就是所谓的棠仙了,先前只闻其声鹤君便知姿色必定不会平庸,如今过眼一看果然是倾国倾城——折桃花枝作钗,青丝半绾半散,额间粉棠一朵,眉色浅描如远山,杏眸含情漾春水,悬胆鼻若嫩玉葱,粉面朱唇,青衣碧袍,长身玉立,左臂抱仙琴,右手执灵剑。
一个粉嫩嫩的小童一席青衫,活像个小粽子,此刻立在棠仙身侧偷偷朝鹤君张牙舞爪做鬼脸。大概就是先前放狠话的幼童。
直到见棠仙丹唇微启欲言,被美色迷晕的鹤君心中编好的说辞忘的一干二净,迅速抢在棠仙开口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仙姿卓越,好生美貌,敢问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