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大最知名的韩国导演中,要说风格化的话奉俊昊或许不如金基德和朴赞郁,但应当说他是在兼具娱乐性与独立性上做得最出色的一个。如果说《杀人回忆》让他一鸣惊人,那么刷新韩影票房纪录的《汉江怪物》则让他开始逐步向全能导演蜕变,显示了作为导演所能掌控的广度,完成了从小格局的犯罪惊悚电影到大格局的科幻类型片的跨越。
因而,也就不难解释为何制片方会放心将《雪国列车》这部韩国史上投资最大的电影项目交予奉俊昊了。并且《雪国列车》的诞生不只是奉俊昊一人的成功,更标志着韩国电影及电影人在世界范围内获得了认可,其地位的提升是有目共睹的。
《雪国列车》改编自科幻漫画,不过奉俊昊对其进行了很多改动,比方说为奔驰的列车设定了一个环形的轨道,走一圈正好是一年。这样一来,无论空间上还是时间上都呈现出一种压抑的密闭感,车里人既逃不出火车,也逃不出年复一年的循环。
发生在幽闭空间里的影片,往往很考验导演的场面调度以及讲故事的能力。同时,本片虽是标准的科幻片,然而火车的存在隔绝了大部分科幻元素,除了车头的「永动机」,几乎看不到有体现未来世界的地方。因此奉俊昊必须想办法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且通过主题作出弥补。
甫一开篇,导演即以子弹传书、强掳孩童、冰冻手臂等一系列事件攫紧了观众的神经,之后有进无退的闯关起义亦充满了荷尔蒙气息,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叶卡特琳娜隧道达到了第一个小高潮。而在俘虏曼森后,一行人在光怪陆离的植物培养室、水族馆、幼稚园、桑拿房、夜店等车厢一路行进,变换的场所和色彩也不断填充着观赏乐趣。
当然,始终维系观众观影欲望的仍是奉俊昊拿手的悬疑。列车开往何处?子弹传书出自何人之手?还有传说中的「永动机」,以及迟迟不见庐山真容的维尔福德。这些疑问都需待到柯蒂斯攻入头车后才能得以揭盅。
于是,本片的主题和隐喻直到最后段落方告水落石出。在末世背景下,人类的人格道德不仅没有得到提高,反而出现了质的退化,阶级成为了划分人类的基本标准。借道德与理性维系的社会体系逐渐崩溃,人类文明走向终止,被永远禁锢在无形的囚笼(列车)之中。
当柯蒂斯从维尔福德口中得知一切真相后,信仰开始坍塌,无论是精神领袖般的吉列姆,还是一路上的流血牺牲,所有的东西都瞬间化作了浮云。他意识到夙夜追求的平等在统治者面前分文不值,自己一旦成为了新的首领,只要这辆雪国列车还在,就仍将遵守维尔福德定下的游戏规则。所以,幡然醒悟的他果断抛下「平等」,转而寻求「自由」,只有毁掉列车,才能迎来春天。
柯蒂斯能够及时觉醒、舍身取义,展现了超越一介莽夫的境界。不过其扮演者、大多以肌肉角色示人的克里斯·埃文斯明显与奉俊昊的气场不符,打斗戏尚无障碍,可到了内心戏却露怯无疑。反而是戏份不如他的蒂尔达·斯文顿和约翰·赫特尽显戏骨本色,拿捏得恰到好处。至于宋康昊就更别提了,与奉俊昊最合拍的非他莫属,举手投足无不对味,看来奉氏电影仍得靠韩国演员才撑得住。
奉俊昊曾说如果资金能再多一点,这部电影便能在技术和细节上做得更好。但他也表示:「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一部电影,不能再多了,还是小一点的电影适合我。」可见《雪国列车》在高额投资下承载了很多压力,导致奉俊昊不得不在满足全球普遍价值观的前提下作出风格上的割舍,不免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