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冰花男孩”的照片触动了全国人民的心,有许多网友留言鼓励他:孩子,你现在吃的苦将会照亮你未来的路。那满头的冰花,激起我们同情的同时,让来自农村的我们,瞬间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头顶风霜的岁月。
半夜鸡叫。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似乎还没有吹到我们那个小县城,起码乡下的小学仍旧被风霜覆盖,民风仍旧淳朴,大伙还坚信,上学是孩子唯一的出路。又或者是那句“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温水煮青蛙,因为生源关系,年级越高,学校越远,起得越早,慢慢地适应了那种迎着风霜出行的日子。总而言之,那时的我,并不认为每天早上天没亮起床是多么苦的事。
那时家里很穷,用父母的话说“分家的时候,别人分的是钱,我们分来的是债”,因此家里很长时间都是在还债。而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连个闹钟都没有,早上起床纯靠生物钟加家里的大公鸡。可是鸡不会像闹钟那么准,夏天还好,鸡叫了,起来看看,天蒙蒙亮就刚刚好。到了冬天,鸡估计也感觉到快过年了,日子不长了,开始混日子了,叫起来也没个准头。那时常有的场景是这样的,某个冬天的早上,被鸡叫醒了,起来看看,外面漆黑,也不确定时间是否准确,匆忙收拾好行头,在地炉边等另一个伙伴出发的信号——约好了同行。可左等右等不见来,便在炉子旁睡着了,感觉过了好久,当我再次睡醒时,天居然还没亮,我知道我被大公鸡“耍”了。
咸菜白饭
上高中之前,我不明白食堂是个什么概念,估计是知道大家掏不起钱,学校“食堂”只提供煮饭业务。无论你在学校吃一天还是一个礼拜,米饭可以帮你煮,菜要自己想办法。因此,各种各样的咸菜配白饭伴随我整个小学初中。一天还好,顶多是凉菜,一周就得好好按母亲准备的食谱吃了,第一天吃炒的新鲜菜,一般是红烧鸡蛋、炒黄豆;第二天吃点顿肉菜——特制腌肉;第三天换素的——腌茄子、腌豆角。周三下午回家,带来下半周的菜。
米饭是我们热量的主要来源,庆幸我的米饭里不用加入红薯丝或者红薯之内的佐料,一碗纯的米饭足以让别人羡慕。可这碗米饭也不一定能全吃到自己肚子里。我的小伙伴们都和我有同样的经历,我们把家里带来的大米放进自己的口缸,交给学校统一蒸饭,本来算好放入多少米会变成饭,可等你去取得时候却变成了粥。有说法说是学校的大师傅不负责任,加水的时候没把握好,把米从口缸里冲了出来,也有说法是有人自己不带米,专从别人口缸里“借”。总之,如果某天你的饭换成了粥,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篮子“书包”和父亲的“二八”自行车
有个双肩背的书包几乎是我整个小学、中学时期的梦想,可这梦想直到学上完也没实现。那时,伴我一起走过头顶风霜求学路的是“篮子”书包。一个扁扁的编织蓝,菜篮子的改良版,方便我们装书、口缸、菜罐子。那居然还是流行款,上学路上,人手提一个,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位同学,背着一个双肩书包,我们都诧异了,感觉她来自另一个星球。后来“篮子”书包不用了,母亲给了我一个军用挎包,那是“小二郎”歌谣里的标配,母亲说好看。好吧,从此我就用它了。
其实,“篮子”书包除了容量大、结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挂在自行车扶手上。如果想减少上学路上的艰辛,“篮子”书包配自行车是最佳选择。我们家有台列入嫁妆的“重”器——“二八”自行车,我知道要想在我的求学生涯买台新款自行车取代它是不可能的,因此,当我长到自行车高的时候,就开始挑战它。可这种自行车最大的特点就是——重。学骑的时候,我试着一个人把它扶起来,发现不大可能,只好叫几个比我小的“小屁孩”在后面扶着。晃晃悠悠,磕磕碰碰,蹬不了一圈蹬半圈,经过无数回人仰马翻之后,我终于学会了站着蹬自行车,从此这台“二八”自行车成为我求学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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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可以穿越,我相信现在的我们回到过去肯定无法适应,正如妻子说我的故事只会发生在旧社会,发生在我们身上难以想象。可那时的我们并没有因为生活的艰辛而感叹自己的可怜,相反,就像“冰花男孩”还冲着同学做鬼脸一样,我们乐观地面对着生活里的所有不顺,我们在来回的路上学会彼此帮助,学会独立坚强。那些头顶过的风霜,似乎只会被打包,挂上屋檐,让时间风干,待我们老了,把它取下来,找几个有着同样经历的伙伴煮酒,伴随晚风下咽。
如今,看到“冰花男孩”,以及那些蜂拥而至的“热心人”,我忽然有些担心。
我们当初的快乐、乐观,只因为我们坚信大家都如此,而今,“冰花男孩”的故事引起了世人的关注,同样也会让这群山里的孩子了解外面的世界,就像某卫视的“变形记”改变了山里孩子的心理一样,以后的“冰花男孩”还能否笑着面对头顶的风霜?
泰戈尔说:“我竭我的至诚恳求你们不要错走路,不要惶惑,不要忘记你们的天职,千成不要理会那恶俗的力量的引诱,诞妄的巨体的叫唤,拥积的时尚与无意识,无目的的营利的诱惑。”
我感谢那些年的风霜让我明白生活的不易,也坚信它会继续照着我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