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青蛙,我坐在井中观天。天只有井口那么大,我以为这就是天。
有一只有见识的青蛙告诉我:这不是天的全部。于是,我想看剩下的天。但井口那么高,井壁那么滑,我跳不出去,爬不出去,我怎么看?
于是,我想我与其观天,不如观井。因为天再大,在我眼中也就那么大。但井就不同,井很深,井里面有水,而且我就在井中,我在井中的水中。
井中不止我一只蛙。我只是井中的一只青年蛙。
井中有各种各样的蛙,各式各样的蛙。老蛙、少蛙;公蛙、母蛙;男蛙、女蛙;大蛙、小蛙;以及蝌蚪,以及,卵。我是一只绿皮蛙,这里的蛙大部分跟我一样,是绿皮蛙,但还有黑皮蛙、黄皮蛙,癞皮蛙------我最佩服那种——变皮蛙。
我不观天了,我观井。原来,井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可观的。井里面本来就有这么多可观的,只是我原来不曾留意。原来我一直想观天,一直在观天。
但天没什么好观的,天就是日月星辰在变更,风霜雨雪在轮流。
我们青蛙的世界更形形色色、更纷繁复杂。
我看见一只老蛙死了,一群活着的蛙为他送葬。
我看见一只蝌蚪长腿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看见一团亮晶晶的卵养在石缝里,公蛙和母蛙在进行雌雄抱对。
于是我也想抱对。但并不是你想抱对就能抱对。我先要找到愿意跟我抱对的蛙。于是我开始寻找愿意跟我抱对的蛙。
但是还没开始寻找之前,我就有些沮丧。
因为我在想要是找到了愿意跟我抱对的蛙,那我该和她在哪里抱对。没有地方抱对,那就没蛙愿意跟你抱对。于是我开始寻找能够抱对的地方。
我一路找去,以前我发现井里的蛙不少;现在我觉得井里的蛙有点多。我能找到的地方都已经有蛙占据着了。他们在安心地抱对着。抱对的结果便是他们面前有一群蝌蚪,以及还有一群卵。
我想我也要产出一群蝌蚪。但蝌蚪不能直接产出,我要先产出一群卵,然后再让他们变成一群蝌蚪。
我看见一处不错的地方,一只老蛙竟然在跟一只小蛙抱对。我顿时感到有些凌乱。可别一只老蛙在跟一只蝌蚪抱对就行。
但是,我错了,我确实看见了一只老蛙在和一只蝌蚪抱对。我顿时感到凌乱也不足形容我的心情。我不知道那老蛙那么老为何还想那么抱对,那小蛙那么小为什么就想那么抱对,而那蝌蚪那么不成形竟然就会那么抱对------
但所幸的是,我发现老蛙和蝌蚪的面前竟然没有卵。因为蝌蚪不会产卵。你还是不要产卵的好,因为现在我发现井中的青蛙不是有点多,而是实在多,实在太多。
青蛙实在太多不可怕,早晚会死掉,可怕的是蝌蚪比青蛙更多,卵比蝌蚪更多多。
看着他们在抱对而我不能抱对,我又有些沮丧。
能找的地方我已经找了,不能找的地方我也不能去找。比如在那深处的洞穴之中,就是蛙皇所住的地方。所有的青蛙都向往那个地方,但你不能让蛙皇知道你向往那个地方,你要假装你不向往那个地方。
我一直在寻找着,我要找到能够抱对的地方,然后再找到能够抱对的蛙。我在想我是否能够一边找能够抱对的地方,一边找能够抱对的蛙,可不可以?
我又想哪天天上下大雨,将井水漫出去,我也顺着井水漫出去,淌进河水中。但听说河水中蛇多,蛇会吃青蛙。
至少在这口井中,我可以不被蛇吃,我可以吃小鱼。
不要想多了,我还是继续寻找我的——可以抱对的地方和可以抱对的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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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春秋可人
2014.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