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城里待久了,便烦了、倦了、懒了、散了。尤其是在一个城里。
心下想着,便厌恶起自己来了。于是,趁着脚力还健,天气尚暖,就携家拖口一直逶逶迤迤而来。直奔龙湖公园,一口气,车儿兀自叫唤一声就抛下了我们。
偌大的公园里青砖铺地,光洁如洗。绿色草坪如夹道欢迎的礼队格格盈笑,喜得幼女上前亲昵的抚摸她们,毛茸茸、嫩生生、光洁洁、腻柔柔,煞是可爱。呼啦啦,堤边匝地的垂柳有些嫉妒了,在风中荡起了秋千,互相纠缠撕扯着,鹅黄的外衣立即引起了小女的兴趣,似蝴蝶般翩翩穿梭在柳间,不料弯月桥畔柳下仄卧着几方怪形巨石,那白白的身躯兀突突愣从树后蹿出,吓得女儿哇的一声掉头就跑,妻却在一旁吃吃直笑,我言说是石头,你怕啥?小女回头仍自踟蹰不前,粉嘟嘟的小脸上仍是惊恐的神色。此时,一搂粗的银杏树像个哲人似的,头重脚轻在不远处正簌簌抖掉自己身上的黄金,宛若又被某个新问题折磨的大脑发胀,不得不减负。可怜的矮脚松悠悠的在河堤边展示他优美的身姿,如那T台美男俊女。白堤旁的石拱桥上的石狮子也耐不住寂寞了,眼望着桥下潺潺溪水叫嚣着从身下淌过,他兀自自竖起耳朵,愁眉立目恐吓着路人,立逼得桥头的小青龙吱吱的缠上桥墩,差点腾空而去。我可怜起了他们,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却生生的被吓得缩回了柔荑似的小手。
桥下水无声的哽咽着,清石见底,芦苇丛生,一不知名的黑头白身的鸟儿从身边掠过,小女一声尖利的锐叫,吓得鸟儿惶惶窜入芦苇丛中,立即招来妻的大声埋怨声。女儿却全不理这些,只顾玩自个儿的,一直跳跃着、欢奔着,妻没办法,只能紧紧的跟在她身后,生怕有一点闪失。我独独的紧跟在她们的后面,漫无目的搜寻着。女儿的红衣服在这寒冬里,格外醒目,仿佛一只花蝴蝶,戏弄着飞禽游鱼。下得桥来,缘堤边西行五米,就是如巨型馒头般一座土山,山无气势,不能称作山,只能算个土丘吧。沿人工砌成的十字形水磨洗的石板路,拾阶而上,四周那矮矮的松、杨、柳如卫兵似的迎接我们的到来,微风一吹齐刷刷的欢呼,个个虔诚的如同仆人,惊得山顶八角亭里一对情侣顿作鸟兽散,乐得小女得意了好半天。
站在土丘上极目远眺,只见斜漠漠的天空中几只红鱼似的风筝滋滋润润上下游窜,又引得小女站立不安,立马向山下广场跑去,无奈,只得跟随其后,被行人常年踩踏的青砖光滑如镜,稍不留神就会摔倒。惊奇的是一簇簇月季花还在吐艳,在寒风中争奇斗妍。青砖的尽头是一个长方形广场,一个老者正在一角转动轮子,那根线紧紧的牵扯着想要飞翔的纸鸢。我转过绿色长廊,却发现玉兰树后藏着一只巨大的海子。或许是海子的强大,抑或是夕阳余晖洒落在湖面而抖起的金色丝绸而震惊了我,我大呼一声,妻和小女也跑过来了,她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倾倒,一齐欢呼着,拥向了湖边。霞光点点,碧波万顷。此时,我方才明白,长年久居北方的人,常对平原上忽然能有这么多而宏阔的水分外惊奇,因为是没有见过海的缘故。故把水稍微多的地方统称为海子。
日光更艳了,仿佛一只巨大的红灯笼圆圆的挂在了天际,天也更加辽阔了。踏上了横在湖水上的铁板桥,晃晃悠悠仿佛进入时光隧道,一瞬间回到了古赵国,也是在这么美的日子里,赵王带领他的所有宠姬曾泛舟在这湖水上,要不怎么叫龙湖呢,可此时,却少了充盈在天地间的丝竹管弦之声。哦,是,是了,莫非我是那幼小的嬴政,寄人篱下,也曾多次偷偷的跑在了这龙湖之外,遂心生嫉妒意,后来造成他灭六国的主要原因。
龙湖啊龙湖,莫非你那神秘的过去都隐藏在这碧波荡漾光怪陆离的波光中,可从来没有人读懂过你。
就在我正在恍恍惚惚的沉思间,一阵现代歌曲从桥那边陆地上顺着潮水返过来了,把我从古代拉回到了现实。妻女已在那边招手,我急忙顺着步过桥,赶到了湖边的她们身边。越过窄窄的石拱桥,又进入了一片巨杉木树下,树下都是锻炼的老年人,抖空竹的、打太极的、拉二胡的、钓鱼的,无心观赏。转过一片竹林,就发现旁边的芦苇花深处,几对青年男女正在拍婚纱照,妻倒在旁直羡慕起他们来。呵!看青春美丽,忆流光年华。我嘲嘲的无言暗笑了一声。
此时,夕阳已坠在乱云深处,一切都渐渐的模糊起来了。可这个美丽的地方却在我心里更加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