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又一次涂满了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落日的悲伤和无限的想念。林郁与每次落日时都一样,一个人,安静地走在小路上,等待那鼻子边某一天传来陌生但又熟悉的花香。
跟每天一样,他用力地嗅了嗅,林郁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花儿,个个绽放着娇姿,在风中多么妖娆。对,就是这花香,就是这个地点,这个时分,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陈曦,告诉了他一个如晴空霹雳般的消息,告别了他。
那也是一个黄昏遍地悲伤的下午,陈曦拉着旅行包,带着他的兄弟来到这个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但却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必到的地方,望着路的尽头,嘴边叽里呱啦的话语都没有了,就连平日里最简单的幽默都在这个被悲伤覆盖的黄昏消失在了喉咙。
陈曦在沉默了好久后说:“我要走了,林郁,我的爸爸死了,我妈妈找了一个男人给我当继父。他们让我必须搬到继父那里去住,放心,我会争取跟他们说让我过这里来读书的。你只要在这个地点,这个时分,这些花开好了,我或许就在路的尽头等待着你。”
林郁心里想说些什么,可是到了喉咙就变得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手也没有摆一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陈曦拉着旅行包,消失在路的尽头,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在那天开始,无论如何,每次这个与好友分别的时刻都要来这里逛一逛,看看这里的花开好了没有,即使没有黄昏,即使大雨倾盆,即使是狂风呼啸,也从不间隙。
可是林郁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年,等待了多少个花开花茂花谢,都没有在这条小路上望见陈曦。有时,林郁想:“如果我可以远远地望见他一次,就算让我再也见不到他,我也愿意。”可是天违人愿,他终究还是没有看见过他。
有时林郁也会望着盛开的花朵儿自说自话。可是在风中摇摆的花朵到底有没有听懂他字句里饱含的想念呢?它们是在风中摇头,还是在若有所悟地点头?
“陈曦也在想我吗?他是不是忘掉我了?那我为什么要等他?”有时林郁也会躺在床上这样想,可是每次他都会把后两者都否定掉,然后跳起来,去那条小路上散步,亦或者说是去等待。
小路还是一样整洁干净,路上甚至没有一片散落的花瓣和树叶。他摘了几朵回家,不知道是让自己增加想念还是让自己不再想念,不过只要知道他们这段友谊的人在脑海里都会坚决的把后者否定掉。
又是一年花开时,可是林郁从小路起点开始,直至走完了整条小路,他都没有发现陈曦的身影,他也会时常往后望,带着陈曦会在他后背调皮的拍他一下的欲望,不不不,现在应该变得更加成熟些了吧,或许会带着有磁性的声音喊一声林郁,然后给他带来许多惊喜。
林郁在心里想:古人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那如果放在我这里就应该是“花都开好,只欠陈曦”了吧。陈曦陈曦陈曦!你到底在哪里?
黄昏下,林郁想起了他们幼童时光。
他们哭他们笑,他们抢他们分,他们跑他们走,他们在每一个被时光碾过的碎片里微笑。他们曾经会为了一个动画片中人物的招式而争执,但这样的时候总是最后都没有结果的,因为每个人都不会同意对方的观点,所以每次他们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玩耍。有时他们也喜欢躺在草坪上,嘴里叼着随手拔来的草,放下平日里搞怪的法子,一起畅谈自己未来的生活,然后又爬起来拍拍身子继续玩耍。
想到这里,林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悲伤由液体表达出来,任凭它们自己往下流,然后迅速擦干,心想,不能这样,不能让陈曦看到自己还是一个遇事只会哭的孩子,然后朝着黄昏笑笑,在路边等着最后一缕黄昏消失,最后一缕希望也被黄昏抽空,然后起身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还是无法停止悲伤的洋溢,但他低着头,没人看到自己的泪在流。他有些愤怒了,为陈曦这么久还不来而愤怒了,可是这种感觉是愤怒吗?他也弄不懂,或许心里对陈曦的父母是有些恼火,为什么他们要带走陈曦。他飞奔了起来,以低头狂奔的方式回到了家。
在窗台前,他在心里默念,陈曦,你在哪里?花都开好了,你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