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我很少时候就认识。白色的、亮晶晶,味道咸;不过味道是看不出来的,得尝后才知道。
盐是白色并不假,但唯白色就为盐,那就大错特错。驴就犯了这样的错误。驴本忠厚,近乎愚笨,故人笨被讥曰“蠢驴”。为主人驮盐,甚为劳累。一日不慎溪中“驴打滚”,因祸得福,背上重物轻便许多,自以为找到偷懒诀窍。主人当然心知肚明,改驮盐为棉花,而驴于溪中依瓢画葫芦;其结果,本来轻如鸿毛却变得重如泰山。因为白色,所以被喻为雪白。我去过晒盐场,一片茫茫甚似雪野,不过处处留有人工的痕迹,无限平整,在阳光照耀下很是刺眼。《世说新语·言语》:“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尔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兄女”即“柳絮才”谢道韫,曹雪芹批点十二金钗时曾借此典故来喻薛宝钗。“撒盐空中”骤然降落,不能道尽雪于空中漫天飞舞,确实不如“柳絮因风起”得那样茫茫然、飘飘然。
盐,在我记忆中一直是很低廉的,今日亦然。即便你将盐罐打翻在地,父母懒得白你一眼,你也懒得屈身将其装回罐中,就算它依旧洁白如雪。在当年极其艰难的岁月里,盐罐是从来不曾空过,而米缸却不然,常常告罄。故而,在吃饭时刻不小心将饭粒掉在地上,少不了立即招来白眼,挨骂也是常有的,如“屡教不改”,老头子冷不防给你个栗凿也极为可能。如打倒了米缸,更不待说,即刻蹲下身来将其粒粒捡回,即使为泥巴染为墨色,你也会将其盛于淘米箩中于水埠头淘洗干净。如果是白糖,更别提拉!恨不得趴在地上舔个干净。因为海产品多含碘,比如海带、紫菜,不仅含碘极为丰富且价格极其便宜,我们吃得起,故而对“大脖子病”相当陌生,食盐是否加碘并不十分看重。缺碘是病过量也是病,有同事奇思妙想,将实验室的碘掺入猪食中,催其快速长肥;有无下文,我没有认真打听,估计是不行的。机能亢奋,吃得多消耗也多,于膘无益!
因为靠海,盐来源极为便利,没有备尝过缺盐的苦楚,所以潘冬子冒杀头风险单只为那小小的盐粒,当日百思不得其解。当然,现在早明白了。和水一样,极不起眼却不可或缺。只是肾病患者尽量少吃以减轻肾脏负担,挺受罪的!长此以往真担心嘴里会“淡出个鸟来”。李逵老叫嚷自己没有鱼肉下肚,嘴里会“淡出个鸟来”,此话不足为信!
盐,老祖宗一直就这么简单称呼,我们也就这么跟着叫,估计后人也会这样继续叫下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学了化学,老师告诉我们这个叫法是错了。盐是一大类,包括我们所吃的盐,也包括极毒的氰化物。通俗应当叫食盐,这个名字好听,有了区分,将可吃和不可吃的盐分开了,至少不会被人钻字眼对你下毒。但又有问题拉,可吃的盐多着呢!比如苏打、小苏打。杂货店老板将小苏打当食盐卖给你,他是没错,而你将此“盐”加入酸菜鱼中,还没生火,锅里早已沸腾冒泡,直以为鱼精作怪自锅底腾空而起为他的子孙报仇,吓得胆小的你当场尿裤裆,实在狼狈。于是,科学家给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曰“氯化钠”,挺别扭的,有个“氯”字谁敢再往自己肚子里送?其实,这个名字用现代方法了解一下即可,不必当真;“盐”字已经特指,早为世人所接受,就像“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样简单明了,你直呼“氯化钠”去买盐,店主还以为遭遇神经病呢。
生活遍尝“酸甜苦辣”,唯独没有咸,很为盐叫屈。盐是直接参与新陈代谢,而其他至多停留在调味,锦上添花而已。因为稀疏平常,让人误以为其没有存在之必要。就如做菜,没有咸味为底,任你怎么调味也难以成佳肴。今日,唯“精英”马首是瞻!可没有工人、农民在各行各业的基础踏实工作,任他们如何叫嚣、折腾,就能创造出“星汉灿烂”般的世界?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