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日子的灾难以后,日头要变黑,月亮也不放光。
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
——《圣经。马可福音。人子的降临》
二十年前,有一个曾经扬言要与物质作短暂情人的诗人自杀了,他宣言的短暂正如同他的年轻的生命一样真实。物质还是精神,存在还是自我,他选择了后者。
我代表不了中国农业文明的旗帜,我也代表不了公共知识分子的声音。我只是我,“我”这个既定概念,要求我与物质做长期的情人。
许多人说,随着成长,人生来的激烈和理想日渐消亡。少数人坚持了下来,有些成为了阶下囚,有些成为了政治家。这两者,我注定都成为不了,所以,我是一个凡人,需要养家糊口。我一点也不自卑,电影里面不是也说,梅兰芳不过也是个凡人么。这个世界是由凡人组成的,他们是这个社会的运转部件,他们的精神或许闪现光芒,但又有谁去购买这些光芒呢。
柏拉图说,世界的核心是理念,肉体与灵魂同在。这就是他所谓的理念论与灵魂二元论。我们有灵魂,但灵魂需要依附于肉体,就像我们有高洁的志向和精神,但始终要向现实弯腰。
18世纪,一个叫做C。魏尔德的英国男人,喝醉了酒,对路上的行人说,你知道么,我是一个诗人,一个剧作家,一个小说家,一个哲学家。在那个深夜的晚上,所有的路人都把他当作了疯子。这个自命不凡的疯子,最终饿死在了英国某个城市的街道上。
20世纪末,一个叫做查海生的中国男人,到饭馆去吃饭,他对老板说,我给你朗诵我的诗,你能给我一碗酒么。那个北京有些昏黄的早晨,商人们正在比拼着兜里的美元,改革开放使他们知道,有不少方法可以挣很多钱,而知识是比较没用的那种。他们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来审视他,观察他,像观察一种正待灭绝的动物。老板对查海生说,我不要你朗诵,我送你一碗酒喝。
对一个知识分子真正的侮辱来源于受众对知识彻底的不屑,也就在那个年轻人被怜悯的早晨,中国历史上曾经最繁荣的一种文学形式,诗歌,宣告了他的没落。20世纪,最杰出中国诗人,试图用诗歌的尊严来换回一碗酒,但换回酒的却是他作为人的尊严。
西川把海子的死,作为中国农业文明完全崩塌的标志。我不这样认为,他的死,是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没有文明因为他的死亡而崩塌,但是他的死亡预示了中国文明要发生一场天地震动的变革。旧的精神体系慢慢瓦解,而新的精神体系尚未形成。
一个老师在谈到精神社会时在黑板上写了八个字:“上帝死了。父亲死了”
20年时间,我们缺失的消亡的又何止是信仰和权威。
记得有位诗人写过这样一句诗,我本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我曾经多么希望有出版社愿意出版我的小说,可惜没有,我曾经多么希望我的生活可以纯粹的没有杂质,可惜也没有,我曾经多么希望我的一生不会因为物质而庸碌,可惜仍然没有。
我不是海子,不是梵高,不是卡夫卡,魏尔德。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老爱用知识分子的定义要求自己的大学生,一个在为生计奔忙却仍心怀理想的青年。即使,我不能成为一个传道者,但至少也要成为智力的传承者。我还会继续用零碎的时间写小说,评论,散文,我不害怕写出我的思想,不害怕没有读者的恐慌,不害怕被人嘲笑的痛苦。我只害怕,有一天,我失去了思想。
所有在地上的,大鱼和一切深洋。
火与冰雹,雪和雾气。成就他命的狂风。
大山和小山,结果的树木和一切香柏树。
——《圣经。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