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孩子他外爷即我爱人他父亲,76岁,身体还硬朗。不想,炎炎夏日,突然脑血栓病复发,说走就走了,将一生匆匆画上了句号,将他的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说三道四。
提起孩子他外爷,我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矛盾的。
孩子他外爷是我和爱人婚事的竭力反对者。那时候每到爱人家里,他就看我不顺眼,冷言冷语,我的印象挺深刻的。同时,给人印象深刻的还有他对我和爱人的帮助和支持。他的观点,他的意识,有时候真叫人琢磨不透。
孩子他外爷年轻时据说在信用社当过信贷员,在政府机关干过通信员,在学校教过多年书,在大队从事多年的秘书工作,后又在煤矿上看过大磅,可谓阅历丰富。不能不说,孩子他外爷年轻时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我认识孩子他外爷,没有几年,时间很短。说实话,要不是认识孩子他妈,和她处对象,也许就失去了和孩子他外爷交往的机会,至少说这样的机会很少很少。当时,第一面是在一个小饭馆见的,他坐在那里,头带一顶蓝呢子帽,一言不发,一副很严肃的模样,我也不是很在意,更没有想到不久就会成为孩子他外爷。后来随着交往的增多,哎呀,感觉孩子他外爷还真是有个性,真是与众不同。
孩子他外爷做事既稳妥又不稳妥。他不是一个冒冒失失的人,为人处世往往要三思而行。那几年,他在煤矿上扶磅,也算是有点权力,求他的人送钱送烟很常见,他就是不拿,把名誉看得比金子还宝贵。就拿我和爱人的婚事而言,他前思后想,召集孩子的几个舅舅,多次召开家庭会议,态度称得上是慎之又慎了。同时,已经定下的婚事日期,孩子几个舅舅主张改动婚期,他也说更改就更改了,说推迟就推迟了,毫不犹豫。儿女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既然有想法,就要及早说明白,也让双方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单方毁约,岂不显得不妙?还有和孩子他外婆的相处过日子,说骂就骂起来,说打就打起来。一家人,有老有少,吵吵嚷嚷成了家常便饭,能说不是草率的迹象?
如果说孩子他外爷生活上有啥特点,用“俭省”一词来概括再也恰当不过。他穿衣服,绝不象现在的小青年赶时髦,买新的不多,大都是穿孩子们的旧衣裳。吃饭,能简单就简单一点,绝不铺张浪费。在那一代人中间,他毫无疑问是艰苦朴素的典型,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是无论如何比不上的。
孩子他外爷尽管干过多种职业,但终归没有跳出农门,还是个农村人,是一个以种地为生的农民。说到他的土地情结,那是很浓厚的。到地里干庄稼活,不论风刮日晒,干不到晚点干不到日头落山黑灯瞎火是不会回家吃饭的。在出力流汗上,他外爷是从来不惜乎的。那年,他病情刚刚有所好转,身子尚显虚弱,就赶紧手扶拐杖,在磕磕绊绊的山路上一步步地挪动着蹒跚的脚步挑麦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几个子女不让他再上地干活,生怕累坏了他。可他听不进去,地早分给子女们,他再要回来,说是自己收收种种,吃着方便。
孩子他外爷一生勤劳,虽说对修房盖屋不感冒,不大兴土木创造楼花雪片,倒也没少积攒财富。他节衣缩食,每省下一笔钱,就悄悄放起来,到一定数量,就放到信用社存起来。在他看来,钱的用途,主要供养几个子女上学、成家、立业。子女们,包括孙子孙女们的生活状况,是他要特别关注的。他手里的钱,是用来给子女们救急的。他吃药治病不舍得钱,而听说子女们有啥困难,他会毫不犹豫给予资助。那年我买房子,手头紧凑,他不待我开口,就主动给予帮助。至于自己的花销,至于如何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他是苛刻又苛刻,少而又少,几乎少到忽略不计的程度。孩子他外爷,对子女们宽厚,对自己真是太苛苦了。
从孩子他外爷身上,我常看到老黄牛的影子。他对人要求的甚少,而付出的甚多。正像鲁迅所言,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是血。他看似平淡无奇的人生道路,颇有几笔壮丽色彩,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2009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