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西山,距市区15公里,由碧鸡山、华亭山、太华山、太平山、罗汉山等山峰组成。太华寺犹如掩映在,西山群峰深处的闺秀。
原来这里是到西山龙门的必经之路,热闹非凡。由于西山森林公园的开发,山腰间修有一条公路,把太华寺撇在了一边,游人大大减少,寺庙香火清冷。很少有人不走大道,而登近两公里的太华古道山路,去西山龙门。
我是那种好奇之人,越是没人去的地方,越想看个究竟。于是背上背包,一个人从华亭寺处,上太华古道,慢悠悠地攀登。走了两百米左右,见古道中央立有一个牌坊。关键路口建牌坊,并不奇怪,因为它高大,是一种明显的标志,能帮助人们准确找到位置和方向,顺利到达目的地。何况是古道路口,更是不可或缺的标志性建筑了。
我看牌坊上的石柱、石条原本的色彩,早已被岁月侵蚀得面貌全非,通体灰黑,间忽有绿色的青苔。
牌坊中间横书“太华古道”,两边石柱上刻有一副对联:“松横石卧疑无径,路转峰环别有天。” 牌坊背面中间横书“华亭云深”。两边石柱上的对联为:“门深石碍路藏寺,枫老反疑叶作花。”确实道出了古道的特色。
穿过牌坊继续上行,古道由石块,石条组成。粗糙的石块,已被历代游人走得有点凹下去了;石条的梯步,棱角已经磨光。现在常年少有人走动,路边已有青苔。
古道绿树成荫,两边全是奇形怪状的古树,合抱粗的比比皆是。多处树木上挂有藤蔓,树林间还有灌木、花草和各种各样的鸟声,此起彼伏,有的婉转,有的清脆,有的粗狂,不知什么鸟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那天小雨沙沙,林中时不时出现当地的拾菌人。要不是拾菌人的出现,走在这样的古道上,阴森森的感觉,会使人不寒而栗。
道边的石墩上,时有一小堆一小堆的米,看来只有背米路过的农民,才会这样做。我猜不出这是为什么,直到看见松鼠出没,才知道好心农民的用意。从这件小事可以看出,农民的温饱问题已经解决,要是自己都吃不饱 ,怎么舍得将白花花的大米喂松鼠?伍子胥当年闯五关,居然是粒米度三关啊!可见粮食的珍贵!
我来到一座横跨山涧的小桥上,顺着山涧往上看,有一个供游人歇脚的亭子,亭子后面是绝壁,不然我一定会上去探个究竟。既是绝壁,就没什么看头了。再往前走不一会儿,转两个弯,隐隐有一个寺庙,想来山林之中,只有太华寺了。
快到寺庙的路边,有一颗银杏树,起码有六七层楼那么高,树身几人才能合抱,已经向山坡下倾斜。现在造了一个人工树身支架作支撑,支架与树状基本一致,不认真看,还以为下半身是个人字形。尽管这样,树木还是枝茂叶繁,许多松鼠跳跃其间。树根部砌有八角形石栏围着,树身上挂有昆明市绿化委员会“古树名木保护”牌,一定是大有来历的树才值得这样。要不,为何古道上那么多古木,都没有这样的标志呢?
我往旁边一看,有一块石碑,题书:“建文帝亲手所植银杏树”。难怪会如珍宝一样加以保护。
建文帝就是朱允炆,为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长孙。继位后,因诸王叔拥兵自重,着手削藩,可惜没有后来的康熙大帝干练,激起诸王不满,燕王朱棣趁机煽动诸王,发兵攻破南京。宫中起火后,建文帝不知所终。从此下落不明,众说纷纭。
其实,建文帝见大势已去,早已逃出宫去,化作僧人流落云贵地区。历史往往很有韵味:朱元璋由僧而帝,其孙朱允炆则由帝而僧,犹如老天给朱家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据说,建文帝当时,曾居住太华寺5年,亲手植下这颗银杏树,历经五百多年后,依然挺立不倒。有力地证明了建文帝当时真的没死,破解了历史上争论不休的谜团。这棵树,便作为历史文物被保护起来。
看完银杏与石碑,向太华寺走去。雄峻庄严的太华寺,距今已有七百多年历史。为元世祖忽必烈之孙,梁王甘麻刺创建,并赐寺名——佛严寺,所以有着浓厚的元代风貌。后因,该寺坐落在太华山腹,而改名太华寺。
改得好啊!太华寺为西山最高的佛教庙宇,享有太的称谓非常得当,它掩映在群峰绿荫之中,确实够华丽的,太华寺也就是极其华丽的意思,比佛严寺的名称更加得体,鲜亮。
太华山,峰峦起伏,溪水潺潺,木林苍翠,秀竹辉映。太华寺掩映在绿树翠竹之中,巍然耸立。古朴典雅的建筑,与烟波浩渺的滇池,蜿蜒陡峭的太华峰,交相辉映,颇为壮观。构成一幅扑朔迷离,宁静和谐的迷人景色。
进寺得上一个高高的台阶,台阶上有一个牌坊。庙门建牌坊很少见。但是我知道,只有作过重大贡献的家族或寺庙才能建立牌坊,作为显赫的象征。太华寺是皇家所建,建文帝在此避难,还有许多高僧在此讲经说法,提升了它的显赫地位,才会拥有这样的标志性建筑。
这个牌坊,从色泽上看,与古道上的牌坊岁月差不多。拾阶而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牌坊中门上方横刻有“峻极云霄”,两侧附门上,右刻“凝岚”,左刻“叠翠”。好一个峻极云霄,凝岚叠翠,为人们描绘出了多么壮观的景象
石坊柱子背后有两副对联写得不错,正联为:“一幅湖山来眼底;万家忧乐注心头”;侧联为:“滇海平波鬟镜清漪真可鉴;西山雨霁太华缥缈总慿登”。联额情景交融,表现了佛门对社会世态的殷切关注。
穿过牌坊,大门两边侧墙上,一般寺庙不是书有:“南无阿弥陀佛”,就是书写佛教中的格言之类。可这里两侧墙上,是用青砖拼刻的,圆形吉祥图案,年代久远,发有黄霉。左边是麒麟;右边是凤凰。保护得很好,没有一点残缺,实属难得一见的完整古图案。
看完侧面看正面,就是天王殿了,门上的匾额,如皇宫上方的“太和殿”匾额一样,金边,蓝底,竖写着金色繁体“太华寺”;下方金色牌匾上,横书着篆体的“南无阿弥陀佛”;两边柱子上的对联也是金底,书写着:“登阶三拜佛国近,出门一笑滇池宽”。大概是建文帝在此居住五年,才享有这样金光灿灿的皇家气派吧?
寺庙布局以牌坊、天王殿、大雄宝殿、大悲阁为中轴线,两边配有曲廊、厢亭、阁楼串连,鸟语花香,雅致清秀,别有一番风味。
进天王殿,正中一尊观音,双手合十,神态慈祥,坐姿舒缓,金粉饰体。大殿两旁为四大天王塑像,约高三米,神情安然,不怒自威。背面韦陀披金甲,按剑拄地,创作手法,着重精神状态和内心世界的刻划,形象逼真朴实,接近现实生活中的人物。
走出天王殿,穿过庭院,就是大雄宝殿,正中一副劝人向善的对联:“种十里名花何如种德,修万间广厦不如修身”。殿内正中供三世诸佛,中间为本身释迦牟尼佛,两边为法身毗卢遮那佛,报身卢舍那佛;三世诸佛两侧立有迦叶、阿难两个得意弟子。三世诸佛前面两边柱子上有一副对联:“天上天下吾独尊能以正法传心明如皎月,世出世间人共仰但愿众生成佛遍满河沙。”道出了成佛的真谛与菩提心。
大殿外廊有四根巨柱支撑着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大殿檐廊,左门上方悬挂着“如如不动”的横匾,是对释加牟尼佛,大悟时的生动描述。
大雄宝殿后面,是雄踞高台之上的大悲阁,台高二十多米,大青砖作堡坎,青砖上布满了厚厚的青苔,石缝中长有杂草。岁月的痕迹由此可见。
大悲阁二楼檐前悬有“大悲宝阁”巨匾,是供奉观音的宝殿。大悲阁外,是宽大的观景台,四周大理石栏杆上雕刻着龙、狮、虎、象、孔雀、仙鹿等吉祥物。体态逼真,神情各异。这是康熙年间,平定吴三桂内乱后,云南总督范承勋,拆吴三桂的王府——洪化府,从昆明城内运来太华寺,重修大雄宝殿和大悲阁。可以想见,吴三桂曾经的豪华、奢靡,但终究没有好下场。
观景台分两层,底层作护坎,窄窄的,仅供一人行走;上层宽大,能容百人观景,是依栏观摩全寺的好场所,后人形象地称为缥缈楼。历代文人韵士,多喜登临赋诗。其中有一联写得较好:“空中楼阁开天书,寺顶云霞接水光”。
确实这样,夏季雨天登临此处,仰观天外,云在蠕动,雾在离合,云雾漫过殿阁,越聚越浓,渐渐只剩下漂浮的云块和隐约的曲线,观景人可依据各人心中的沟壑,想象万千美好的画面。
中轴线走到尽头回身,才感觉到太华寺的整体建筑,基本是以坐西向东的方位,背靠西山,面向滇池。
中轴线两边,附属建筑颇多,下了大悲阁,从大雄宝殿北侧经过“思召堂”,原是是明初黔国公沐英的祠堂。然后沿着曲廊走去,一处灵塔映入眼帘,里面有大大小小七座塔,造型似金刚塔一般,用青砖砌成,由于年代久远,青砖已发黑,长满杂草,还有风化迹象。这种塔形显然是密宗喇嘛的灵塔。
最大的一座灵塔有两人多高,小的也有一人高,差别之大可见一斑,也许是根据各人修为的成就,而划分的等级。那座最大的,可能是云南禅宗开山第一祖师——玄鉴的灵塔,只有他的成就最高,而且常年在太华寺讲经说法;小的也许是历代主持的灵塔。
僧人火化后,入灵塔安放,是根据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入土为安、入陵为贵、入塔为尊”的说法设置。入塔为尊的方式最为高雅,只有僧人才能享用;入陵为贵,只有皇帝与王公贵族才能享用,老百姓只能望而生畏地入土为安了。
一般寺庙的灵塔,都是设在寺庙之外的背后,这里却建在寺庙之内,我看后围墙已经紧挨山体,也许是已无场地安放的缘故。
看完灵塔,沿着曲廊走到中间,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赑屃驮着一块大石碑,碑文已风化得看不清了。赑屃却是前后两个头,两头蛇倒是见过,两头龟闻所未闻。真是别出心裁,令人匪夷所思。
看完北边来到南边的曲廊,已感觉有点累了,反正一眼都能望到头,便不想往前走了,站在万顷楼的这一头看过去,曲廊中部有一个凸出的“映碧榭”亭台,伸进池中。水池约两亩见方,分大小两池,内有假山点缀,池中有放生的金鱼、龟鳖,是大型寺庙必须具备的放生池,体现了佛祖的众生平等,慈悲为怀精神。
万顷楼,也有人称望海楼,当我收回视线,发现墙上有康熙大帝御笔的“世济其美”书法,已用玻璃框保护起来。进入楼内,有一块碑铭,上曰:“登楼远眺,东浦彩虹,西山苍翠,朝观日出,浪花红艳,夕视归帆,百舟似箭。千艘蚁聚于云津,万舶蜂屯于城根”。看了这样的铭文,俯身万顷楼窗前,看着万顷滇池,仿佛置身于海市蜃楼之中。
寺院中有红艳似火的茶花;有亭亭的白玉兰、紫玉兰、朱砂玉兰;还有抗风雪的梅花。常年各种花儿的阵阵轻香,伴随着风儿吹来的燃香之味,沁人心脾,仿佛置身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七百多年的风雨沧桑,几经战火焚毁,重建,太华寺依然雄伟,主殿仍然保持着元代的建筑风格。只因年久失修,许多木柱、椽子已经腐蚀,到处都在打磨、修葺。
出得太华寺,回首望着这座古老的寺庙,虽然它因地理环境的改变而渐受冷落,但在修行人看来,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能够享有一份独特的宁静天地,远离游人骚扰。白天一盘棋局观人世;夜晚青灯黄卷参本真;每当晨钟暮鼓响起,群峰共振,恰似轮回的梵音,岂是凡间能够享有的清福?
二〇一六年五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