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
一梦醒来,雨已经停了,楼顶积水顺着檐角吧嗒吧嗒不紧不慢地硬硬砸在水泥地上,玉碎了,如声声更漏叩击着晨星和晓月,我没有了丝毫的睡意,索性披衣坐起,身旁妻子的鼾声均匀而坦然,香香甜甜的,她在医院工作,白天一天的忙碌,和几十个病号和家属打交道,常常顾不上喝一口水,着实辛苦,所以睡得很沉,我也不忍心搅乱她的好梦。轻轻地抹黑穿衣,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走出家门。
啊,好冷峻的空气,空气中夹杂着浓郁的水汽,一会儿便沾湿了头发胡须和衣衫。丝毫没有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意和浪漫。枯树静静地颓废地站着,小巷曲曲折折地行走在楼宇间,空无一人,甚至一物。贪睡的人们还没有亮起晨起的灯,只是小巷尽头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地睁着疲惫的眼神,打量着我这个赶早的人。脚下很滑,我小心翼翼地前行,与梅树撞了个满怀,虽然黑黢黢的,只有梅枝旁逸斜出的大致轮廓,但梅花的清香已经让我兴奋,我才记得白天看到的她,已经满树满枝地怒放了,只是朵朵花都羞怯地低头,抑或是她不张扬的个性吧,有傲骨但无傲气,让人怜惜和尊重。是啊。冰天雪地的绽放,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识,特别是百花凋零,万木枯萎的严冬,陪伴她的只有刺骨的朔风,漫天的飞雪,孤独寂寞,除了青松翠竹,再无战友,是何等的凄清肃杀。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绽放。这本身就是风骨和灵魂,怎能不让人钦佩!
辞别梅君,继续走在深冬的晨里,后背热起来,竟出了少许的汗,再无刚刚出门的寒意。运动驱寒,不是假话。我加快步伐,走进山里,雾气弥漫,咫尺的树木也恍若隔世,摸索着前行,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偶尔听到几个晨练的人打趣的声音,过后依然寂静,天忽然更暗了,我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天即将破晓,城市里听不到鸡鸣,若在农村,鸡鸣早已此起彼伏了。
一枚枯叶重重地打在我的头上,湿漉漉的,这是它和我打招呼啦方式,虽然有些粗鲁,但我喜欢这种邂逅,落叶是必然,但能落到我头顶也是偶然,也得前世有缘,回眸几百次后的因果。我弯腰拾起它,待到天亮再端详它,到底是片怎样的落叶,我们怎么就偶遇了。其实人生就是有大大小小的邂逅作成的,夫妻缘,朋友缘,父子母子缘,眼缘,情缘,孽缘等等都是偶然,有的是惊鸿一瞥,有的是擦肩而过,有的是厮守一生,有的是匆匆过客,不一而足,缘起缘落,冥冥中皆有定数。得之我幸,失之随性,要有一颗坦然超然的心。而珍视每次邂逅,感恩万物生灵,我们才活得从容惬意洒脱。
继续走着,向着东方,去迎接早晨第一缕曙光,我这样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