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子相识在1986年的春天,那天,堂兄带着我去相亲,我和她虽不敢直视对方,不敢交谈,但彼此一见钟情。她父母不在家,在家尚无地位的她破例下厨做了两碗点心给我和堂哥俩吃。结婚后三天,我们一起回妻子娘家探亲,我挑着礼担虽然有些重,但心里很轻松很惬意,我们沿着古道一路前行,说说笑笑。爬1公里多长岭时,她接过我的担子往上爬,一口气走得很远,任我怎么催就是不让我挑。
结婚不久我去谢洋乡打工,工作期间,村里的瑞叔回过一趟家,归队后,一连十天天天在工友面前感叹妻子对我深情一片,说长这么老没看过有这么挂念关心丈夫的——一遍遍嘱咐丈夫钱赚多赚少不打紧,千万不要劳累过度累坏身体。这种关爱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不时地感受着的,一个漆黑的晚上,我和朋友们在饭店喝醉了酒,朋友挂电话通知了妻子,妻子从家里打着手电筒赶到两公里外,从朋友处接过我,深一步浅一步搀扶着往回走,一路上没有一句责怪的言语,一脸尽是关爱怜惜的神色。
妻子身体不好,却总超负荷地劳作,到田间干农活总是我到哪里她也到哪里,我到距家几公里犁田时,我刚到不久,她就背着孩子,挑着几十斤的牛食草料和我的午饭随后赶来,早早赶来的目的是能在田里多帮忙干点活。后来我到乡镇企业里工作,家里的责任田几乎全由她承包,以致现在浮现在脑海里的妻子印象常常是她那或戴着斗笠披着塑料纸或扛锄头或背着喷雾器的身影。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妻子有近一半的日子在病痛中度过——年纪轻轻就得了系统硬化症。可是真正停止劳动的日子只有在病情恶化的两年间,三年前,她明明手脚烂得厉害,肺部也纤维化呼吸急促,没有了力气,看到人家卸肥料,如果每袋只有25公斤,就忍不住要卸,说25公斤的可以扛得动,结果往往是中途而废。
妻子总是恨自己糟糕的身体,恨它不应心,不能劳动,拖累我和家人,觉得对不起家人,亏欠家人的。她躺在床上,心思却在我的身上,看到我高兴她笑,看到我忧愁她叹气,不常见面的幼小外甥女认生不和她亲近,见和我亲了,她笑起来,就像和自己亲近一般。她总是说自己伤残的身体没用了,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不放心的是:她没了,我老了有没有人照顾……
阴暗的2015年3月19日晚上9点,天上飘洒着点点雨滴,妻子在这个让人心慌的时刻走了,走之际,她流下了痛苦和无奈的眼泪,那时,她还在医院,还没有回家,而我,偏偏不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