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着住院部的窗望去,窗外的天空一片瓦蓝,洁净的云曼妙的漂浮在天空,楼房在晨曦里清晰起来。
她低回了头,躺在病床上,望见一屋子人,都穿着病服,满脸憔悴,仿佛在抵抗着巨大的压力,她的全身也在高烧里漂浮,有一种棉絮般飘渺而虚无的感觉,身旁传来哼吟声,总是让她不由得战栗:这屋内的压抑透视着窗外的美好,仿佛一处黑暗压抑了美好的景色。阳光总是趴在窗棂上,奢侈地不肯多给予屋内多余的温暖,这是一间被健康遗忘又充满病痛的空间,陪伴着房间里人们的,总是充盈着苦涩药味和针剂的滴答声息,于是,时间在此处停顿了,没有了繁忙,有的只是在与生命和命运赛跑的狼狈。
她无声息的躺着,感受着高烧带给身体的虚弱和漂浮感,人在一个粘稠的世界里挣扎,有一团雾搅动起来,缠乱住她的思绪,让她沉入一种黑暗的泥泞,脚陷入一团泥间,拔不出来,周围粘稠的雾气,裹住整个身心,黑暗里没有一丝的温暖光亮,很惨然的模样。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浑浊的气息,这个浑浊的世界让她无法自拔,生命在一团高热里挣扎着,无助而无力,她感到自己战栗在一种独自抗击的孤独里,很茫然,很孤苦,总是希望有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握紧她,执着地将她拔出这恐怖而荒凉的世界,带她进入充满阳光的美景下,呼吸满是花香的温暖的空气,抚摸满是花开绿茵的青山绿水,拥抱满是霞光流云的蔚蓝天际,生活在此刻,才让美好显出更多的味道,原来以为平凡而普通的日子也有了甜蜜的味道,生活是美好的,健康的生活是甜香的,她嘴角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健康后,我一定不辜负美好时光,一定让自己的生命开出俊美的光亮来。
高烧中的她,梦中总是一片凌乱,于是,每一个梦前,她都战栗着,沉入浑浊迷乱的梦中,这次,她不想再如此,随手拿出母亲悄然放入她枕下的佛像画框,她凝视着佛像的面庞,一股祥和温柔的感觉流过她的全身,她从没有如此细致的端详过佛像,原来,佛的面庞这么美,无论是低垂的眼眸,还是浅笑的唇,都那么饱含着包容、解脱、安详,她紧紧地凝视着佛的面容,内心的迷雾散开,一丝金色的阳光拨开厚重地黑云,粘嗒嗒的湿气在阳光下消散,泥泞的触感也沉入荒凉的谷底,佛的祥瑞射入心间,让她心间一片清明,阳光铺满她混乱而无助的心,让温暖带入梦境,一夜无梦,她于清晨醒来,发现自己汗水如雨,早已浸湿了身下的床单,而烧居然褪去不少,一股神奇感从心底传来,让她欣喜,宛如看见无形的手拖起她沉入海底的心,望见碧蓝天际下,浩瀚无边的世界,海鸥在自由地飞翔,船儿轻摇在碧波鳞鳞间,美好回到被病痛折磨的无力虚弱的她的身上,她微笑起来,眼底一片晶莹。
在这个充满病痛的场所,无论如何是快乐不起来的,不停地有病人进来,不停地有病人出去,进来的带来新的痛苦,出去的带走旧的悲伤,生活的漩涡在这里回旋,让无奈无助的水流激荡在漩涡中,不断的哼吟,不断地哭泣,不断地疼痛,不断地重生。这里是一个又一个故事重复又重复的地方,让人目不睱接,又不忍再睹。这些日子是真实的,这些苦痛也是真实的,窗外的美景总是隔离在一层朦胧的玻璃之外,外边的繁忙和美景也是真实的,也是充满希望和欢愉,相比之下,这个牢笼似的匣子般的地方,就如同把制造病痛的恶魔关在了世界之外,这里没有鲜花,这里缺少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有的是冰凉凉的治疗器械,还有太阳晒不进来的阴郁,关闭了世界如百灵鸟般快乐笑声的匣子,代表病痛的恶魔在狰狞,逃离的心张开它掉落羽毛的翅膀,扑腾着,无力的挣扎着,咬着牙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