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发布时间:2024-08-01 09:01:54

妻子的老家,湖南省桃源县马鬃岭乡罗家店村,我已然把它当做是自己的家乡了。

回家的路起伏弯曲,路两旁都是成片的橘林,橘树是这里的主要植物,家家户户种得有橘树。村里有些人分的山上,会有少许板栗树、柿子树或是柚子树。岳父家就有几棵,每次回乡,总能吃上板栗和柚子。柚子的品种不是太好,当地人称之为蜜柚,个大水分足,味道较淡,略带些酸味。板栗却是好东西,从树上下来的还是带刺的青果,要用脚踩或者木棒捶,才能露出我们平常看到的板栗。大伯的屋后有一颗很老黄桃树,弯曲的根茎露出了泥面,不过一直有些郁闷,每次回乡都没赶上它开花或结果的时节。

儿子出生后,便和我一样,爱上了这个美丽的乡村。每逢假期,儿子便嚷着:“到嘎公去,到嘎公去,和大哥哥玩……”。只要有时间,我都乐意满足他的愿望。因为我也一直憧憬着,过上那种花草满园、鸡鸣犬吠的田园生活。妻子三岁时,妈妈就因病去世了。岳父一直没有再娶,还有个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岳父独自的守着一栋两层高的房子和几分田地,妻子心里时时刻刻都挂记着他。我的儿子长高了一点,岳父便苍老了一点,刀刻似的皱纹已经爬满额头。每次我们回来,都会远远的迎在路上,脸上的笑容,像极了远处那片重叠的红云。

一年中,我们一般是选在端午、中秋和春节回乡。如果天气好,偶尔能遇上晒谷子。金黄的稻谷,铺满门前的一块地坪,四周用尼龙网围起来,是为了鸡鸭们的偷吃。儿子和他堂哥,会抄起长长的木扒,在铺开的谷子上疯转,画出一个个他们想要的图案。玩累了,会乖乖的走到我身边,“爸爸,鞋子里好多谷子,扎得好疼!”有时会从树上摘下一个蜜柚,扔在地上做球踢,惹得嘎公一阵好骂,“老儿,搞么得?没得家伙玩哒?”不过,骂声中尽显怜爱之意。

来到这里,我就感觉自己是个孩子。好多的树,好多的花草,还有一些农作物,我都叫不上名字。我会牵着儿子,在田埂上疯跑,在池塘边打水漂;在山上的丛林中,寻找着城市里找不到的秘密。山上有许多棕树,或者松树,这两种树我总是分不清楚,都是尖尖的叶,果子形状也类似。儿子总是想找到一只松鼠,却一直未能如愿。

这里的鸟类倒是不少,我只认识黑八哥和喜鹊。黑八哥喜欢落到地面来觅食,喜鹊却喜欢在高高的树梢上空盘旋。喜鹊的窝通常在很高的树丫上,很远便能望见,显得大而厚实,我想应该是鸟巢中的豪宅了。有回儿子说要抓一只小鸟,我便学着鲁迅笔下闰土的捉鸟方法,用木棍撑着一个簸箕,簸箕下撒上一些谷子,找来一根长绳子,一段系着木棍,一端拽在手中远远的躲着。等了很久,也不见一只鸟落下来,倒是几只小鸡钻了进去。气得儿子操起竹棍一阵猛赶,“哼,爸爸就知道吹牛!是抓鸟还是抓鸡呀?”

晚稻收割后,地里会再种上一季棉花,棉花收了后,地里便一直荒到了来年春天。前些年,棉花能卖上好价钱,棉杆被做成了柴把,回来过年时,柴屋里都堆满了棉杆做的柴把。去年的棉花滞销,价格低得让农民心疼。柴把上留着不少没开透的棉苞,岳父说懒得摘了,卖不了几个钱。我便哄着儿子,“我们帮嘎公摘棉花好吗?卖了钱就给你买个玩具。”儿子高兴地答应了,耐耐烦烦和我一起摘起了棉花。一会功夫,居然也摘了满满一簸箕,虽然卖不了几块钱,不过儿子从中体验到了劳动的乐趣。

宁静的乡村,总是随着我们的到来热闹起来。妻子的大堂哥、大堂嫂、二堂哥,总会过来聚一聚,唠唠家常,经常唠着去年秋天发生的一件趣事。那时儿子不到五岁,大堂哥的儿子带着他在一片橘园里玩耍。大堂哥骗他,“这种青草很好吃的,要不要试试?”儿子扯了一点放在嘴里,皱着眉头嚼了几下,“吃还是能吃,就是味道不怎么好呀?你也吃一点吧!”。他哥哈哈一笑跑得老远。儿子意识到是上当了,喊着:“等等我呀,没什么好玩的,这里好多枯草,要不咱们烧火玩,好不好?”。他哥竟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好吧,可惜没有鞭炮。”枯草很容易就点着了,秋风吹过,瞬间便燃起一大片。他哥吓蒙了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儿子扯起嗓子大喊:“大舅舅,二舅舅,快点来呀!起火啦!快点呀!再不来,橘子树就烧光啦!”

那场火,自然是灭了,只是烧死了几棵橘树。也没有人责怪过儿子,他哥却是讨了骂的。提起这事,岳父总是乐呵呵的,仿佛外孙做了件挺了不起的事。

农历六月初五,是岳父的生日,因为不是周末,我和妻子便提前了几日回去庆祝。因为天热,没带上儿子,当天去当天便回来了。来时,我逗儿子:“嘎公过生日,你准备送点什么礼物呢?”。他跑去了阳台,在玩具堆里翻了一阵,嘴里咕哝着,“怎么办呢?没有一个好一点的玩具了!”。

说是去庆祝,其实也没做什么,给了岳父五百块钱,带去了一些常用的药品,主要是去看看他是否安好。和往年相比,岳父又老了许多,说身体总是不怎么舒服,可任由我们怎么劝,他都不愿意随我们去常德医院做个检查,“老了,死了便死了。”

我们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得嘱咐了又嘱咐,“多吃点好的,少干点重活,儿孙的事不用再操心了”

下午,二堂哥骑摩托车送我俩去镇上坐中巴车。岳父站在门边没有送出来,身影很快便模糊在了远处,只有那条老迈的黄狗跟在车后跑了一段。路旁的橘树,已经挂满了青果,橘树叶被烈日晒得卷了起来。那个喜鹊窝还在树梢上,忽然发现,我们来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它们飞过,或是听到它们在欢叫。走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它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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