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特别贪玩,小学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都不知道。进了中学以后,换了一个环境,也认识许多新同学,可我还是每天傻玩傻玩的,看着别的同学埋头苦读,我很难理解:难道还有比玩更有意思的事吗?我常常在空旷的操场上一个人踢毽子,那是我最愿意做的事。因为我踢的很好,班级里找不到对手,后来她们拒绝和我玩踢毽子或者干脆她们几个人一伙,我常常大声呼喊:“无敌太痛苦了!”气得她们追着我打,欢乐的笑声像一群百灵飞过。
偶尔我会偷偷地独自坐在校园一角的小树林里,透过树梢儿仰望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放飞自己的思绪。或者干脆闭着眼睛聆听微风中传来鸟儿的鸣叫声、虫儿的呢喃声、甚至还有草儿的拔节声,感受大自然的美妙。偶尔在某个飘雨或飘雪的日子,独自漫步在空旷的操场上,心中反复吟唱着或是伤感或是欢畅的诗歌。那时我很喜欢写诗的(如果那些无病呻吟也算是诗的话),曾写了厚厚的一大本,并幻想着有朝一日会变成铅字。总之,我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成长着、丰富着、充盈着,很隐秘也很惬意,有种莫名的喜悦、莫名的感动和淡淡的哀伤。
那时候的我唯一做不来的就是和男同学说话,能躲我就躲,实在躲不了就低下头装做看不见,总之我拒绝和任何一个男同学说话,出于什么心理我至今也说不清楚。
97年,有同学突发奇想,也学别人搞了个同学会。接到邀请后我犹豫了好久,最后在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极力劝说下就去参加了。到了聚会的地方,我才发现到场的男同学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于是就躲在角落里和要好的女同学聊天。酒至半酣,一个男同学推开我旁边的女同学非要和我喝一个,并说我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同学们一下子就哄起来,鼓掌的、尖叫的、吹口哨的、、、乱成一团,非得要我交代清楚。我羞得满脸通红,却无从解释,等稍稍平静一点就抬起头说:“你能不能不闹,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会和你有关系?”他收起一脸坏笑,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你怎么会不记得我是谁,我陪了你好几年呀?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呀?”同学们又闹起来,都说看不出来呀,你不象会谈恋爱的人呀!要好的女同学更是说我太狡猾,隐藏得太深。我简直要崩溃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又不知道该向谁求救。也许是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也许是我的无助打动了他,总之这个坏家伙总算良心发现,决定放过我了,他专注地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你的同桌呀!我们坐一张课桌好几年,竟然不记得我,很伤我自尊的!”同学们都叹气,大呼失望,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算是解脱了。他接着又说:“下面我就唱首歌吧,《同桌的你》送给这位不记得我是她同桌的同桌!”在大家的掌声中他缓步走上舞台,转身的一刹那,他又指着我说:“别以为你没事了,这么多年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那就是我明明是抄的你的作业,为什么你的都是对的,我的都是错的?一会儿你得告诉我,别让我糊涂下去。”
音乐响起,歌声也随之响起。说实话,他的歌声真的很动听,把歌中所要表达的那种忧郁、企盼和缠绵发挥得淋漓尽致。餐厅里一片寂静,有的男生掏出了烟,默默地点上,默默地吸着;还有的低头沉思,手里握着酒杯慢慢地转啊转;很多女生的眼圈都红了,个别感性的女生在悄悄地抹眼泪。我知道大家都在怀念那段虽然懵懂,虽然青涩却依然美好的青春岁月。
我望着对面舞台上深情歌唱的潇洒男人,却怎么也和那个坐在我旁边黑黑的、长着圆圆的娃娃脸的坏小子联系不到一起。只记得他常常明目张胆地抄我的作业,因为他知道不管他做的有多过分,我都不会和他说一句话,更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气急的我终于想出对付他的好办法,那就是故意把作业做错,等他抄完我再偷偷改过来。不知多少次,见他拿着画满红“X”的作业本疑惑地望着我,我的心里乐开了花。音乐停止了,餐厅仍然是一片寂静,他笑着说:“怎么了,我唱得很难听吗?”大家才醒过来,一起鼓掌。接着就有个女生酸酸地说:“你们看人家多有情有意,还知道找找同桌,哪象你们这些臭男人,没心没肺的。”于是在一片混乱中,男同学纷纷跑向自己的同桌。那一刻,我觉得被人记得,尤其是被同学记得真好,很幸福!
不久以后发生了一件事,我又觉得不被同学记得其实也很好。火车上我遇到一个同学,当然了是男同学。我本想躲开,可无处可躲,偏偏他又向我走来,就只好和他聊了几句,不外乎“现在做什么”、“工作顺心吗”、“身体怎样”之类的话。因为同学聚会的时候他没有到场,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路上,(大概有50多分钟的时间)我脑子里一直在想他叫什么名字,强迫自己去想和他有关的一切信息。可连他姓什么我都想不起来,更不要说名字了。
中途他要下车的时候对我说:“刚才我真担心你会象以前一样躲开,这要是在以前我是绝不会有勇气走到你面前的,幸好你给我面子,我真的很高兴。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再赏个脸,送送我这个老同学?”我笑道:“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送你的。”走到车门口,他停住脚步对我说:“老同学,真不好意思,我一直没有想起你叫什么名字,你不会生气吧?”我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会生气呢?!其实我也没有想起你的名字,你不欠我什么的。”他也笑了,说:“那我们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就当我们是今天认识的,行吗?”我摇摇头说:“不用了,知道我们是老同学不就足够了吗。”他愣住了,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足足有10多秒钟的时间,最后他笑了,对我伸出了手:“对,你说的对,知道我们是老同学就足够了,再见吧!”我也微笑着伸出了我的手:“保重!”他很帅气地点点头,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被人忘记其实也挺好的。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想起那位同学的名字,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我的名字。但是我真的记得我有过这样一位老同学,希望他偶尔也会想起我。毕竟我们一起走过了生命中最纯真,最无邪也是最美好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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