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伟大人物的理想,并不是只到了自己得到“无上正等正觉”就算完的;但凡称得上伟大的理想,都是跟人民大众息息相关的。
其实,悉达多或者别的什么伟人们,他们自己成就了“无上正等正觉”、或得到“至高真理”,这些,只不过是第一步——使自己有了可以说话、可以让社会有些改变的能力或者地位、有了可以把理想坚持下去的条件。而很多人,单就是这一步都走不过,于是,理想的路也就无从再走下去了。
但即便走过这一步,接下来的,还有更为艰难的漫漫长途——“普化众生”。
纵观各时代的伟人,以及他们的理想,是可以总结这样一个“公式”的:先致力于自身能力与德行的修养,功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兼济天下”或者“普度众生”了。我们的至圣先师孔夫子,是“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所谓的“而立”,也就是“立德、立言、立身”。这些的东西都立起来之后,他就可以开始去周游列国,宣扬自己的学说,为使“天下大同”而奔走呼告了。
然而,当佛陀走完这一步,也就是悟得无上解脱之道之后,却遇到一个根本性的大难题。就是何去何从的问题,是自己进入涅槃之境,还是去普度众生?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问题?其实,这跟佛陀本身所悟得的“真理”是分不开的。到了这里,且不说他最先的理想是要让自己获得解脱,还是要让有情众生获得解脱?他的以“看空一切”、以“涅槃寂静”为最终归宿的教义,就跟他本身的“普度众生”的理想有了冲突。
倘使真的“看空一切”,真的消灭“爱欲”、消灭“有业”甚至消灭“生”,他自己都消灭了,所谓的“他”的眼里的那些什么“五浊恶世”、“芸芸众生”又从何说起?更就别说什么“苦乐之别”了。
幸而,这十二因缘法只是佛陀看到的“真理”,是一个想法,或者说是个还没有用实践去检验的理论。所以说,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理论不能代替实践,实践也要有好的理论来加以指导。但有的理论,是不能随便用实践去检验的。就像佛陀的十二因缘法,你真要去检验,也检验不出来。因为你一检验就“涅槃”了,而且,涅槃境界,是“不可思议”的(这里的“不可思议”,不是“匪夷所思”的意思,而是不可思考、不可议论,也就是不能言说的意思)。所以,即便你检验了,别人也得不出结果来。
本来,佛陀悟出了十二因缘法,只要还没有从此进入到生死不灭、无罣无碍的涅槃境界,也就是说,只要他还没有亲自去以实践检验这理论,就不算他“证悟”了。因为,所谓的“证得”这十二因缘法,也就是要以身、以行去证法,让这法得以实际显现(即便检验的结果别人是看不到的)。换句话说,只要人还在这世间,就一定不能“证悟”这究竟法。为什么呢?最基本的一条是:“生”没有消灭。既然“生”没有消灭,其他的“行”啊、“心识”啊、“名色”啊、“六入”啊、“接触”啊,等等东西,也就都不能消灭。这样,怎么还能说“证悟”了这十二因缘究竟法呢?最多只能算是“了悟”,或者说“了悟”还有些过,恰切的就是,有了这样一套“或然正确”的理论,却并没有用实践去检验。
我们不是有句名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只要这个理论还没有以实践去检验,它就不能称之为真理。
所以我说,佛陀其实并没有真正“证悟”什么究竟大法,他只是提出了一个貌似真理的理论。他告诉一切徒众,照着这样的修行方法,是可以达到究竟的涅槃境地的。而徒众们借以相信大法为真的,是它合于人们的想法,合于人们的无法证明的“经验”,合于人们的期望。这些,也只不过是并无实践根据的猜想,跟我现在多佛陀的猜想差不多。
也正因为如此,佛陀就还要以自己一生的实践,去检验这个理论。而所谓的涅槃境地,也不过是一个究竟的理想之境,是不可思议的无始无终点,是人们要穷其一生去追求的所在。佛陀虽则看到这究竟状态,以及达到这究竟状态之法,但也并不是一步就可以“证悟”的。也就是说,并非一个“死”就代表了“涅槃”(虽然看起来很像);死是涅槃的开端,但涅槃不仅止于死。死是人人都不可免的,但真要达到涅槃,还要有这极不寻常的修行功夫。这功夫到家之后,等到近于死亡时候,或终于大彻大悟而可以了脱一切。于是,即便是至圣佛陀,他也还要住于世间,不断精勤修进,到最后才可望达到这涅槃之境。理论之成为真理,就一定要用实践去检验。
于是,法是方向、法是路径、法是方法,知道了法,只是知道了通向涅槃之境的方向、路径以及方法,真正要达到,还要靠着自己的一步步的勤修精进,才可以有望达到。而佛陀所宣讲法,便是给众生指出了方向、路径与教导众生一步步的了悟法理,一步步的加以实践,一步步的“证悟”法相,争取最后在死亡之前,达到可以进入涅槃的境界。
我开始所说的那个所谓的“根本性大难题”,或许只是我猜想有误罢。然而,接下来,佛陀确也面临着另一个的大矛盾,这可是有典籍记载的。而且佛陀也因此差些就直接进入涅槃了。
倘使佛陀直接进入涅槃之境,或许他也仍然不能称作佛陀,至多不过是“觉者”或者“智者”,而且,不会有别人这样称呼他,因为没有人知道。虽则佛陀有着“觉者、智者”的意思,但也有着“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意思,这就非得要去教化众生不可了。否则,他也不能“为天人师”。所以,在悉达多没有确实觉定要“普度众生”之前,我们姑且把所有的大帽子都给他摘掉,还叫他悉达多太子罢。
到这里,我们就又要来看一段传说了:
当悉达多获得大彻大悟的觉悟之时,大地有十八种瑞相显现,游霞飞尘,都澄净如镜;天鼓自然发出美妙乐音;香风缓缓而起,柔软清凉;杂色瑞云,降下甘露雨;园林花果,不等季节到来,提前开花结果;半天空中,又落下曼陀罗花、摩诃曼陀罗花、曼殊沙花、摩诃曼殊沙花、金花、银花、琉璃花、七宝莲花……如此,环绕菩提树,围满三十六踰阇那;诸天大起歌舞妓乐,散落鲜花,焚烧好香,梵呗齐起,赞叹之声自然从天而至;还有天神手执宝盖以及幢旛充塞虚空之中,八部天龙也前来遮护如来法身。
尔时,一切众生,顿时心里充满慈爱,再没有嗔害思维,此时此刻,个个欢欣雀跃,高兴万端;甚至地狱、饿鬼、畜生以及一切幽冥之处,都暂时获得休息,为佛光所照,各各生出欢喜心。
悉达多获得大觉悟之后,第一个七天之中,仍一心一意在进行思考。他面对菩提树,自言自语道:
“我在此破除一切烦恼,该做的事已经做完,本来心愿已足,得到圆满结果,即可独自进入涅槃境界,偏使还念及有情众生,愿度化一切众。然而,我所悟得的道理,却是非常艰深,只有佛和佛之间,才能相互懂得,才能心心相印。而一切众生,在五浊恶世,为贪欲、嗔恚、愚痴、邪见、骄慢、谄曲种种无明所覆障,薄福钝根,没有智慧,怎能了解我所获得的道法?
倘使现在要为他们转法轮,他们一定迷惑不解,同时也不能相信接受,甚至还要对我进行诽谤,而因此将使他们来世堕入恶道,受种种苦痛,这样的结果,不是有违我度脱众生的初衷么?
与其使他们更受大苦,不如还是不要对他们进行说法传道,而独自悄悄地进入涅槃境界罢。”
悉达多一生出这样的想法,就想付诸行动而进入涅槃。然而,这一行动为大梵天王所阻止。大梵天王知道悉达多已得无上智慧,功德圆满,却默然而住,并不说法,因此而心生忧恼。天王暗想:“世尊过去为众生受尽种种苦痛,现在所愿已皆得到满足,证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何又默然而不说法呢?众生陷入漫漫长夜,没沉于生死苦海,正是亟待世尊说法开导之时,我应当前往劝请世尊为众生说法。”
于是,大梵天王当即从天宫出发,一屈伸手臂的功夫,就来到悉达多的所在。他对太子说:“世尊(大梵天王非要这样称呼,我也没有办法)过去为众生的缘故,因此而久住尘世,甚至可以舍弃身、头、眼等,用来布施,备受种种苦痛,以广修功德,因此到今天才成就至高无上的道。现在成道之后,却默然而不说法,众生沉沦于漫漫长夜,堕溺于无明黑暗之中。仅凭他们的力量,脱离这黑暗苦海是极难办到的,但其中还有一些众生,在过去世时,亲近善良,种植种种功德根基,完全可以听受您的说法,得到至高无上的菩提大道的。只望世尊为此善生,用大慈悲力以及高妙佛法,给他们以开导,使他们因此而脱离苦海,抵达智慧彼岸。”
悉达多听到大梵天王的劝请,将自己的担心向他说明:“我早有意要为一切众生转于法轮,但道法实在太微妙,太深奥,极难了解,极难懂得,我怕他们因为不懂,反而横加诽谤,从而使他们堕入地狱,因此才默然不拟说法而已。”
此后,悉达多为之又思考七天,最终决定,要为天下众生说法,要用大慈悲心愿,使众生脱离苦海,从而到达极乐世界的彼岸。
哈哈,终于,悉达多太子决定“普度众生”了,那么,我们就把所有的荣誉都归给他,那些至圣佛陀、世尊、天人师等等称呼,都是他应得的。让我们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来迎送至圣佛陀,从此走上充满艰辛的伟大的理想的漫漫长途。
而到了这里,等到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悉达多的理想才算得上是伟大的。因为,但凡称得上伟大的理想,都是跟人民大众息息相关的。
肖复
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