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悠然自得的在春天的尾巴上或走或停的时候,忽然一股热浪袭来,逼得你迅速的褪去长衣长裤。生怕脱得慢了,糊在自己的身上。夏天就是这么一声不响忽然如一笼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热气腾腾的出现在你我面前。而我们对他的评价似乎只有一个字“热”。
而此时的我们,如果实在没办法眼泪汪汪的盼来一场哗啦啦的雨,那就只好祈求有一丝凉风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可是夏天的风如同春天的雨一样都是那么难得,可遇而又不可求。你狠狠的盯着树叶,那里是风的落脚点,可是夏天的时候,树叶也不那么得宠。树叶如少女般光滑柔嫩的肌肤似乎也诱惑不了他。我想,风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装进了麻袋里逃不出来,或许他比你我还要急不可耐呢。
可是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人类,自然的风躲起来不敢见人,那我们就造一个风出来。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风扇,也有了空调。所以,在夏天的时候,我们也多半躲在房间里享受科技所带来的各种安逸。哪管你外面炎阳高照,热浪滔天?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敲这篇文字的时候,我却想起了我妈。空调里的凉气直透脊背,总有一种渗透骨髓的寒意。本不是夏天该有的温度,享受起来总不是那么舒服自然。我想念一种风,我妈的扇子摇来的那片清凉。
小时候,还没看到夏天的影子,可是热气却已经在周围四散开来。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却很难熬。嗜血的蚊子更是在燥热的空气里嗡嗡响,冷不丁扎你一口,搅得你坐卧不安,心神不宁。这时候我妈的扇子就会整夜扇个不停。说是整夜,那是因为我睡去的时候,扇子的风在耳边吹着,醒来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扇子下的凉风轻轻的抚摸着我。那是一把芭蕉扇,周围缝有布边,这样扇子就不容易烂。我想农村的孩子对此并不陌生。
夏天的时候,我们很多时候会把床抬到院子里睡。看着满天星斗,我们聊天讲笑话,说故事。当然不可缺少的还是我妈的扇子,我妈常常坐在中间,这样我们几个都能顾得到。扇子为我们吹来阵阵舒适惬意的凉风时,更为我们赶走了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蚊子。扇子一下下的摇动着,有时候我却总觉得不够凉快,又怕我妈会累,就会替我妈一会。我拿起扇子,像个志气饱满要冲锋陷阵的士兵,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可是出尽了傻力气,一会就累得手腕疼。
最后还是把扇子交给我妈。当时我还想,我扇了一会就累了,我妈怎么就不觉得累?后来想,不仅是因为我妈用力均匀,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怕她的孩子会被蚊子咬,会热的睡不好觉。白天忙了一天的她怎么会不累?在不疾不徐的凉风中沉沉睡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睡着了。有时候半夜醒来,看到我妈已经睡着了,可是手里还拿着扇子。听到我的响动,我妈以为我是热醒了,眼睛还未睁开就又一下下的挥动着扇子。
有时候常常见到我妈坐在床边,就那样坐着像是睡着了,可是扇子的风却还在。我后来想,或许对于我妈来说,在闷热的夏夜为我们扇扇子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那种习惯性的动作竟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或许普天之下只有母亲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个画家,那样就可以把无数个夏夜浓缩到一张画上:红红的月亮像一个刚出浴的少女从东边的杨树梢里害羞的穿衣起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正坐在安静的院子里吃着东西,聊着天;星星满天,月亮已经不再害羞,出落的像个大姑娘的时候,周围一片宁静,我妈坐在床边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我们就安详的躺在她的旁边,乘着扇下舒适的凉风,沐浴着温柔的月光到梦里欢笑玩耍;月亮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摇摇欲坠在西边的时候,万物都像睡熟了一样寂静,我妈也像是睡着了,可是扇子还在手中,不时的摇几下,直到把星星月亮都扇没不见了。
如今还是夏天,夏天的夜似乎更热更闷了,可是却很难享受到从我妈的扇子下面吹来的丝丝凉风,在那扇子下,我们都睡得如此安详。可是如今,风扇的风以及空调的凉气却怎么也吹不走酷热烦躁的夏夜,晚上一夜夜的失眠,沉重的生活加上热气腾腾的暑气让你我更加烦躁不安。有时候很奢侈的想,要是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躺在我妈的旁边,在她扇下清凉的风里沉沉睡去该有多好。可是我们身边幸福的东西总是如此短暂,加上从来不懂得珍惜的我们,那种幸福对于贪心的我们来说也就越发的短暂缺乏。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在想,我妈是不是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安静的摇着她的扇子,可是身边却没了享受那种惬意的人了。我爸去了,姐妹都成家了,我一个人在外边只能这么想着她。想她受过的种种苦和累,可是一把扇子就把我们生活中的苦都扇没了,或许都收纳到她的怀里去了吧。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闷热的夏夜那丝丝清凉以及安详的梦。
一年又一年,几十个夏天来了又去,母亲平静的摇着扇子,把烦闷燥热的夏天摇走了摇远了,也把生活中的种种苦难摇没了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