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根下的夫妻

在东北，冬天是让人惧怕的一个季节。那寒冷几乎可以让人的心脏结冰。一个人行走在东北的冬天里，似乎会觉得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带着许多冰凌碴子。

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厚厚的积雪把一束束太阳光反射到空气中，明晃晃的冷。墙根下蹲着一对夫妻，穿着一样的军绿色棉袄，戴着一样的棕褐色帽子，双手插在袖子里，稳稳地，紧紧地，蹲在白漆漆的墙根下。在距他们两米远的前方，扫出一块不大的空地，空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已经辨不清颜色的口袋。旁边还立着一块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回收废品”的牌子。

整个世界似乎被冻僵了，没有一点生机。只留下那寒冷的白，只留下那蹲在墙根下的夫妻。

任凭寒冷的气流从身边掠过，可是依然可以看到他们被冻僵的面庞上那两双眼睛，那两双眼睛里分明燃烧着火。燃烧着地熊熊烈火融化了他们的脸，融化了他们的心，融化了整个世界。

女人的心里叨咕着：前半晌收了多少个瓶子，收了多少斤废纸，大概利润是多少；预计后半晌还能收多少个瓶子，多少斤废纸。今天晚上，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就能到家了。收工回去买半斤猪肉，包饺子吃。

这么点小事，女人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里闪现着晚上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里，丈夫把火炉上的通红，一家三口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的幸福画面。这个画面像是mp5里的歌被单曲循环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闪着。

男人的心里其实也在叨咕着一些事情。他盘算着前半年的大概利润，后半年地大概利润，除去一些基本的开销，存在存折里的能有多少钱。他想明年开春盘一个小铺子，这样妻子就不用跟着在外面跑了。他盘算着如果兑个铺子，年利润能不能增加，一年后能不能给儿子买个笔记本电脑。

这些事也在男人的心里盘算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睛里闪现着以后有了自己的铺子，在铺子门口点一挂鞭炮，一家三口挤在电脑旁边，听儿子分析废品回收的行情的幸福画面。当然，这个画面也被循环播放。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是冬天，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蹲在寒冷的雪地里，他们似乎真的被冻僵了。

可是他们哪能被冻僵啊！他们心中盘算的小幸福早已化成一股暖流，顺着血管流进心脏，融化了结冰的心。

白茫茫的雪地里，白漆漆的墙根下，蹲着一对穿着军绿色棉袄的收废品夫妻。他们对生活的热情让所有人感动。从远处看，他们像是绽放在雪白的画布上两抹鲜艳的生命之绿，让所有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