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了,再一次细细环视一下整个屋宇,缓缓走过每一寸地面,想在未来的记忆里留下老屋的影子。此时,老公已不再拍着大腿高声朗笑,拥有了包容一切的淡古的笑容,我也不再为一两句玩笑憋闷几天动辄和他开架,在他让我喊他“警察叔叔”时,一句顺势的笑话噎他笑骂追打而继续和他“玩耳”。
夜色渐浓,周围的一切慢慢隐没在暗淡的记忆中随风弥散开去。光阴是一条奔涌的河,我们不免成为沉浮其中的草根树叶,永远停不下脚步。
这个黄昏,我将三面的窗子全部打开,想亲手让屋子再一次透透气。看着西南角的宋塔渐渐被夕阳涂抹上暖红色,又一点点的隐去,远方的极乐睡佛也被天边的暗色隐没,南山的太阳能灯次第亮起,想起这将是最后一次站在这个角度这个位置眺望佛和塔了,头皮紧了一下又一下,内心一股莫名的痛楚淹没过来,颜面瞬间湿了一大片。
恋吗?当时初入此屋时,原主人已入住四年,我最最看重的连接外部世界的阳台已破损不堪,后来精心挑选的花草再怎么清新鲜俊也难掩其不堪。老屋里为生活挣扎的伤痛依然清晰可觉。是恋,似乎稍欠准确。有恨吗?生活的鸡毛蒜皮几乎家家如此,生活的起伏也在正常范围,清晰的痛感被时间的大手轻柔的抚过,一切都被轻描淡写的消解于平淡,直至无味,想想也如大雾中的村舍充满了活过的朦胧,不应有恨。
想起龙应台要买的吉屋。因为是孤身老兵无力还债被活活打死房中而低价出售,龙女士被多方好心人士告诫“慎重”而召集十个核子工程、生化工程,物理动力方面的专家聚餐讨论。八人反对,两人说出了理由:“鬼不一定都恶,说不定还爱你的才气,愿意和你做朋友。”另一个沉思着说:“只要施点法,就可以驱走他。而且你可以不住家,把那里当做会客的地方,让那里高朋满座,人声鼎沸,他就不得不把地方让给你了。”
想起“一美元”的房子。在美国纽约最繁华的闹市区有一幢装修精美绝伦的房子,因为住户老是莫名其妙的死亡,被迫“一美元”出售。某科学家不信邪,入住第二月起,儿子被学校劝退。不久,丈夫车祸险些丧命,科学家本人也在健康工作方面麻烦频出。其后查明那房子底下是全纽约市电力枢纽之所在。
虽然那时囊中羞涩,没有大张旗鼓的论证过屋子的利弊,但对旧主人的忐忑也不亚于龙应台对鬼的莫衷一是。住过多年后,渐渐去了内心的隐忧,大概缘于邻居们的渐熟和认同。仿佛每个女子婚前对于未来丈夫的不安一样,虽然满心疑惧,却也慢慢的在此消彼长的磨砺中稳定下来,欢乐着你的欢乐,痛苦着你的痛苦。,以至于老屋在脱手前别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也斤斤计较,自己也糊涂究竟为了什么。
老屋已归属别人,像极了人与人的一场聚散,有些不舍,已属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