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大都被时间的长河所淹没,惟有故乡的石碾子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因而引起对故乡石碾的回忆。
我的故乡是木兰围场棋盘山的一个偏僻小山村。在我幼年的时候,曾记得我家门口东侧有一间碾房,里面有一石碾。
碾子闲置的时候,或者冬季的晚上,我们一群六七岁的小伙伴们在碾房,捉迷藏,玩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开心极了。
每逢进入冬季,乡亲们忙完了农活,女人在家做棉衣、纳鞋底,男人都上山打柴,或者天冷就“猫冬”。这时,这碾子就开始忙碌起来了,用碾子轧谷子,套上毛驴或马、骡子,用一块布蒙上眼睛,拉着碾子转个不停。女人们则端着盛了粮食的一簸箕来推碾子,碾米轧面。身后跟着拿着筛子、箩、笤帚的闺女或儿子,来帮忙,孩子们非常乖巧听话。碾台上女人总是轻车熟路,一边用手扶着碾框后角,一边用另一只手把米面摊开,再用笤帚聚拢,反反复复,不慌不忙,说笑自如,恰到好处。轧出来的米面即细又匀,做出的代王、豆包、发面等食物非常可口好吃。
故乡的碾子用处可大了,凡是下锅的东西许多都得在碾子上轧,不仅仅是各色各样的粮食、喂牛用的大粒粗盐,不用碾子轧碎就没法吃用。从地里拣回的疙瘩白楂子、白菜帮子、烂土豆,还有粉渣晒干后,在碾子上轧碎给猪喂食,把猪喂得滚瓜溜圆。听我母亲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吃大食堂”吃不饱,只得将榆树皮、玉米芯子连同苫房用的莜麦秸弄下来放在碾子上轧,蒸成混合面干粮,难以下咽。虽然一时解决了饥饱,但是吃得人们大便干燥不通畅。我就是那个年代出生的,没有充足的奶水和像样的食物,是野菜、榆树皮、谷糠等把我养大的,与家乡的碾子结下了缘。
家乡的碾子印证着当时的生活情景,日子富裕,碾台上的气氛就欢快;生活贫穷,碾台上的情形就沉闷凄凉。特别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碾台上便长时间冷清寂寞。秋收以后,家家分了许多粮食,碾台上就会热闹起来,几乎天天忙着用碾子将谷子碾成米,用簸箕从碾台上收下掺合在一起的米和糠,然后倒在扇车上,手摇扇车吱咛咛地转动,就将米和糠分出来了。分别将米和糠灌进帆布口袋里,扛回家倒进粮仓里,是粮的香气让人眉开眼笑。有时候碾子从早转到晚,为了抢时间分先后,拿来笤帚或一个小簸箕来占碾排顺序。
每逢进了腊月门,碾子成天唱着交响曲,而转个不停。20多户,几乎家家淘米、轧面,要蒸豆包,撒年糕。记得有一年,我家因没有毛驴,只能全家父子3人上阵,手抱碾棍推碾子来轧小米面,有时快步如飞,把碾子推得轱辘响,约摸一个小时,累得浑身是汗,但不觉劳累。母亲就用小箩将面筛好,阵阵米香沁人心脾,散发着年味,令人心驰神往,渴望着早点过年。就是这样,日复日,年复年,村里的光阴便在碾房中流淌。
星移斗转,岁月沧桑,离开家乡已20多个春秋。故乡的石碾早已被电动碾米机而取代。可能会垒在墙脚下,或在瓦砾柴草中。好在有一明白人,在坝上度假村开办了一家农家家具展,将一石碾放进展室,供游人参观,体味着农家特色生活,使碾子再现当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