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泉

桑明庆

水泉是乡政府的炊事员，四十五六岁，中等个、微胖、方圆脸，一边倒的发型，不善于言辞，有事总是闷在肚里。

水泉炒一手的好菜，色味型具佳，这是他的父亲传授给他的。他的父亲也是一位炊事员，在乡政府食堂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水泉拿手的好戏不仅仅是炒菜，更好的是拽面条，他拽的面又细又长还很有筋道。要想拽面好吃首先要和好面，和面时加适量的盐水，面要软硬适度，再在面盆里用拳头蘸水揣面，直到面盆手三光为止。接下来是绕面，双手把和好的面伸直上下晃动，再一轮一合，面就如雪白的麻花一样扭在一起，如此多次，绕好的面就十分富有弹性和筋道，把绕好的面再放入盆中稍微醒一醒，拽时更随手。拽面好吃不好吃，筋道不筋道，关键就在这几步。

水泉的拽面可以说在全县是出名的，县委书记、县长下乡检查工作都要拐到这里吃拽面。水泉的拽面可没少给乡党委书记、乡长壮了面子，因此书记、乡长总是夸奖他。

可是后来水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炒的菜不是咸就是淡，要么是不熟或者不热，拽的面又短又粗，好像蛤蟆蝌蚪一样。有一次来了一位副县长中午就餐，他吃了半碗面条就不吃了，打的卤子很咸，面条跟粥差不多，副县长喝了二碗面汤就走了，这让作陪的书记好没面子。不光领导不满意，就连机关干部对水泉这一段时间的饭菜也是意见很大。书记在全体机关大会上没有点名进行了批评，并安排主管机关的副书记与水泉谈话。副书记把水泉叫道办公室，先是夸他厨艺好，后是批评再就是谈心，水泉一直低着头不出声满脸通红，在领导的一直追问下水泉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原来水泉想调换一下工作岗位，家里的老父亲70多岁了身体不好，需要有人照顾，三个孩子还小，老婆一个人种着5亩责任田，炊事员的工作没有节假日、阴雨天，每天绑的很紧，家里的事一点都顾不上。所以水泉这几天就想出了一个不好好做饭的主意，让领导、干部都反对他，好调换工作。副书记听后对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照顾家里的事没有错，可用这种方法想达到目的是严重的不负责任更是错误的，炊事员的工作比不上其它工作，不操心万一造成食物中毒咋办，谁负责任？”。水泉的脸更红了，满头大汗直往下流，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好，一直在柔手，结结巴巴的说：“我错了，请领导批评，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副书记摆摆了手让水泉走了。

副书记把此事向书记作了汇报，书记听了后没有发脾气，反而笑了，“这个水泉啊水泉真是小孩子，有想法不向领导汇报。不过他说的到也是实话，可以考虑调换一下岗位，让他好好进进孝道，要让他写一份检查，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做法。”

副书记又一次把水泉叫到办公室，他写了一份深刻的检查，问他想干什么工作，水泉说：“我文化低还是干点粗活吧，让我看管院子里的花草果树吧。”

乡政府大院总共有三个大院子，长年闲置，乡党委、乡政府为带动全乡农民发展特色农业把这三个院子分别种上了大枣、葡萄和银杏。但没有专人负责看管，果树下面长满了荒草，浇水施肥跟不上，有点树木快旱死了。这些树木也确实需要有个人专门负责看管。后来乡领导研究让水泉来负责看管。

自从调换了工作岗位，水泉又跟换了有个人似的。其他干部8点上班，他6点就到岗了。他先用锄头把荒草除掉，再从厕所里挑出大粪，在果树跟前刨一个坑把大粪倒入坑内然后用土再埋好，一棵树也不漏掉，等全部施完后再用大水浇灌一遍。他每天干到9点多就回家了，先是照顾一下父亲，再往责任田里去帮老婆干农活。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些树木好像吃饱喝足的小孩一样，铆劲往上长，又粗又壮。秋后大枣、葡萄收成上千斤，可把书记乡长高兴坏了。

年底评先时水泉上了榜，他居然不想信，他自己问自己：“我这样也能上光荣榜？”表彰大会上书记请水泉上台领奖时，他居然不知道怎么迈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