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钱理群

发布时间:2024-07-07 05:45:47

盖生

有人说,钱理群象个笑佛,有人说,钱理群头上长角,没去北大访学前,从网上看见一匿名信息,说钱理群由于其自由主义者的立场引起了官方不满,校方责令其停课了。到北大后,搜索授课人名单及开课题目,居然有钱理群。但由于本专业的课与钱先生的课有冲突,只好忍痛作罢,好在我已过了单纯好奇的年龄。过一阵子,听说钱先生因病停课了,有人说是校方责令其听课的委婉托词,谁知道呢。

到了第二学期,由于本专业课较少,开课目录中又有钱理群的名字,于是按其标示的时间、地点去听课了。地点是图书馆东侧的文史楼。

到上课时,黑压压一屋人,不用说坐,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到钱先生来时,得先由弟子在前面开道,才从人缝中挤进去。倒不是这些人对先生没礼貌,实在没处可让。上过几次,人实在太多了,只好又换图书馆南侧的哲学楼,这间教室大,足以装下二百多人,虽然还是挤,但确实好多了。问题是前两节有别的课占用,没法先进去占座,所以常常在教室外早早就有人等着,一到下课铃响,外面的人往里涌,里面的往外出,当然还是外面人多、急,所以常常硬把里面的人顶住出不来。后来,我幸运地结识了一位泼辣能干的蹭听女士,每次都由她占座。

钱先生矮矮胖胖、总是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确实如人所言,象个笑佛,而且光亮亮的大脑门上,有两个突出的骨头,还真象两只角。钱先生开的是《鲁迅研究》。应该说,象我这样年龄和阅历的人,对鲁迅一点也不陌生,毛泽东当年以“三个伟大”(思想家、革命家、文学家)的御封,已经使鲁迅成为准马列。近年不时有人对鲁迅不恭,甚至诋毁,也有所耳闻,钱先生将如何解读鲁迅呢?我揣测着,也期待着。

钱先生确实颇有思想,也极富文采,无论作品点评,还是背景介绍,或者文坛旧闻、儒林恩怨,都颇具原发性,独见性,几乎如数家珍。而且在此讲解过程中,总是声调高亢、神情激动,使听者无不深受感染,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站立之苦,忘记了腹中的饥饿(因下课时间为中午12点)。课间从不休息,也没人意识到应该休息,长长的两小时,一直是台上激情澎湃地讲,台下心潮起伏地听,讲到酣处,钱先生双目放光,脸色泛红,直到下课铃声响,恰好是钱先生话音停止,讲到一个段落,几乎每次都分毫不差,然后就是一阵情不自禁的热烈而持久的掌声。想来也怪,在北大,除孑民学术论坛外请的名家讲座,大多出于礼貌,结束时要鼓掌,或者是学期末某一先生的课已结束,向大家告别,才以掌声为表示感谢。可钱先生的课,却从没有一次不是在掌声中结束的。

现在仔细想来,与其说钱先生在讲鲁迅,倒不如说在讲他自己,或者说在讲他心中的鲁迅。他把鲁迅定位在一个冷静的、批判的自由主义战士,一个充满大智慧、大悲悯的哲人。应该说,这种定位还是很准确的。

我与钱先生只有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发现这是一个充满友善、真诚、博学、平和的长者。那是一次课前,去中文系办事,看见钱先生在教研室和一弟子聊天,由于上课的时间也快到了,估计他们谈的也不是什么体己话,就加入进去。上课时,见钱先生提一大摞子上课用的书,就伸手接过来,也算尽一尽蹭听弟子的心意吧。一路上又随便聊一些什么,但基本没谈学问方面的事。因凡大学者,很少主动谈学问,以示谦虚;作为后学,自知这一点时间也不适合提问,于是就这么闲谈着走进教室。

当时,钱先生已接近退休的年纪,就是说,在课堂上激情澎湃地演讲的机会也不会太多,作为他,自然也十分珍惜,所以看得出他每次准备都极为充分,包括精神状态;作为听者,更觉得机会难得,所以每次都有一个弟子把全过程用摄象机录下来,别的人,有用录音机录音,有用照相机不时拍照,一个学者,教师,能受到如此拥戴和珍重,应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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