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经过那红黄色的墙瓦,斜斜地照在堆满人物传记,新中国发展史的书桌上,一位老叟正坐在棕黄色有点发黑的竹椅子上,慢慢翻看着他呕心沥血编写的自己的人物传记,伴着书桌旁那仅有的一朵茉莉花香。
当坐着到外公家的车上时,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这一幅和谐诗意的画面,因为每次放假回老家去看望外公外婆,外婆都在大门口等着我们,而外公则坐在书桌前鼓弄他的那些诗歌文章,当我们回到家,大声兴奋地叫他时,他只是冷冷地说一句:“到了,留饭给你们了,快去吃吧。”连头也不回一下。
这次回到家,果不其然,外公还是坐在那因年代久远而有点摇晃的书桌前,翻着已经是灰黄色的皮制外壳的本子,上面有一个牧童,一头老牛,两三株竹子的传统经典画面。然而,这次外公听到我们的声音,就连忙站起来,露出那满是皱纹横条的笑脸,说道:“女儿孙女们回来噜,快去吃饭吧,还热乎呢,静儿圆润了些,佳儿的肚子又大了些,小宝还好吧?”说着,又拿起了那本暂时被忘记的黄皮书。
这本看似很陈旧的,书页有些泛黄的本子,被外公一直视为珍宝。如果有人想看看的话,一定得征求他的同意,并且还会坐在身边监督着,不准翻得太用力,不准有丝毫的折损,让想看的人都没有了看的欲望,只得坐在那儿木讷而十分小心的照顾着那本书。
外公把我拉到身边,让我坐下,语重心长的说:“这本书记载了我78年来所走的路,哪年出生,哪年上学,哪年工作,49年工作当老师一个月才21块,56年工作一个月才37块,现在生活好了,国家强盛了,工资翻了300多倍呢。”说着,外公特意把声音的分贝提高,那像大刀的眉毛还向上翘了翘,乐呵呵地笑着。接着,他翻过几页,指着一张黑白照片,说:“看,这是你外婆,年轻的时候多漂亮啊,现在老噜,不行噜,赶不上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啦。这扎着两个大辫的是你妈妈,才15岁左右吧。”我顺着外公满是老年斑的手一一看去,此时,外公的嘴角总是露出丝丝微笑,那是幸福的。
照片的一边是两张边角已经破损,好像有泥土在上面的信签纸,我问外公这是什么,外公说:“这是闹文革时人家出的证明,文化大革命期间我被诬陷为“大同党”,事后队上的社员所出的证明,那时吃了很多苦哩。”外公仔细地摸着那张落有1978年7月日期的纸,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我看了看外公,他的眼角泛出点点泪光。此刻我不再害怕外公对我的严厉,不再抱怨他对一本书那么在意,不再讨厌他在饭桌上经常说起他年轻时所经历的苦难。现在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满头白发,满手老年斑的老人,一个靠着那本破旧的黄皮卷在时光的尽头,借写下的文字暖暖身子,回忆此生的老人。
外公继续翻着那本黄皮小卷,继续说着他的故事。而我就这样静静地待在外公身边,和他一起跨越时空,去他的年代感受着他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