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贞 树
秋天的女贞树也会落叶,伴着其他叶子,一路踩去,沙沙声---使我的心里柔软起来。我不时放慢脚步,向前凝目,看见它们每一张的叶片都有不同的斑斓,赭绿相间,在秋日的阳光里,犹如工写之画,泼中有敛,含而不露。我不太注意每一片叶子的生长,可我看见了一片叶子包含神性的离去---它们不曾浓艳,一生,淡淡的,却在归根的路上,妆缀讲究得犹如绮罗。
有清洁女工正在打扫落叶,每二三十米一堆。扫在一起的叶子,又被风儿吹得跑、跳、翻飞起来。是的,那带着光和热的舞者,令人另有看头,也另有想头……那死的,却是为了生的;那飘落,不是凋零,乃是更新。
这个小城因它而绿。它们排在路边,形成林荫;它们密聚,汇成森林;它独立一树,却形成风景。不管在哪里,它们都甘心地绿着,敞开的绿,无所谓心思和奢望。女贞树的每一片叶子都绿的油亮,那是成长中的绿,每一片都蓄满了光和风。它的枝丫一直延伸着,簇生着,相互摩擦,簌簌作响。它的根茎,以一条又一条,无数条漂泊不定的流动,如浪漫的曲线,开垦着,从不停止,生生不息。春天,它向人们召示着生机;夏天,它为行路者遮蔽蒸灼;秋天,它会挂满果实,送去浓浓的香;冬天,它更会托起厚厚的的积雪,挺起不屈的脊梁。
多么漂亮而富有情感的女贞树,令我赞美。我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汇来表达我对你的喜爱,你要以挂满小小的果实支持我的赞美;以你那无懈可击的美继续打动我的心弦。你那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句句长短不一的诗句,你把心血拧在一起写,把你的过去和未来拧在一起写。你一直无言无语的站着,不骄不躁;你循守秩序,无所不包;你在百变和不变里,保守自己的爱与不爱;你不谙世事,用时间把所有化为乌有。过去的一年又一年里,我都错过了,直到如今才觉得珍惜。事实上你永远的在,始终在。无一不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打动着我,直至今日我才有深深的灵动,我是如此的愚钝,因为爱忘记拿出恰当的词汇和你叙述。
按理说,已是深秋,秋叶应无须用力便能落下。很多树都是这样,可是,女贞树不是这样,偶尔有那么几片禁不住大地的邀请,耐不住风的催促,向它至亲的供应者、照料者、帮助者、宽慰者做轻声的祈祷,以植物的特定方式回报对大地专一不忘的感念。除此之外,那些含蓄、雅致、带着淡褐色的叶片正挨挨挤挤地向天上涌,在秋高气爽的空间里显得明朗而又和谐,各自安置调配得又恰如其分,美不胜收。这时候,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我心里滋生起来,并且,它正以奇妙的方式渗透我心的深处。
中原多树种,在我们这里女贞树并不稀奇。但它的稀奇之处就在于让我注意到了,以至于有句没句地扯它。有一位希伯来哲学家说:如果万有的存在来自思想,那么思想来自思想者。这个思想真是个奥秘,他要引我一生寻索,直至到了一定的境界,才全然明了。树注定要枯槁死亡,唯人可以是不朽的。
我爱女贞树,我更爱托以生灵的大自然。正是它们的存在,让我追忆古远,寄怀未来。